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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大楼的玻璃幕墙在夜色中反射着冰冷的光，像一块巨大的、毫无温度的墓碑。红蓝警灯无声地在楼下旋转，将紧张的氛围无声地播撒开来。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入口处设卡，神色肃穆地检查着每一个进入的人，目光锐利如鹰。
秦霄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隐在医院对面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阴影里。他脱掉了那身扎眼的保安制服，换上了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隔着玻璃，他能清晰地看到急诊大厅里晃动的警察身影，以及通往深处重症监护室（ICU）那条被严密把守的走廊入口。
张铁峰和王浩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里，正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医生快速交谈着。张铁峰的脸色比夜色还沉，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不时焦躁地抬手看表。王浩则拿着对讲机，快速地说着什么，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林小曼就在那扇门后面。唯一的活口。风暴的中心。
秦霄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冰冷的回音。U盘指令里“清除所有关联者”那行字，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盘旋。雇主不会罢休的。那个能制定“冰封微笑”、动用液氮的恐怖存在，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可能知道“07号”下落的活口存在？暗杀，随时可能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钝刀子割肉。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偶尔被进出的顾客带响，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秦霄的掌心全是冷汗，黏腻地贴在冰冷的手机外壳上。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掉进蛛网的飞虫，被无形的丝线越缠越紧，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大的阴影逼近。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引起了秦霄的注意。
一个穿着医院统一制式浅蓝色清洁工服装、推着清洁车的人，从员工通道的方向走向急诊大厅。那人戴着蓝色的医用外科口罩，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眉眼，只露出一点鼻梁。清洁车很普通，上面放着水桶、拖把、抹布和几个瓶瓶罐罐的清洁剂。他（从身形看像男性）推车的动作平稳而熟练，低着头，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对大厅里紧张的气氛视若无睹。
保安和警察只是例行公事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胸前的工牌上停留了一瞬，便挥手放行。医院清洁工，在这种时候，反而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那人推着车，不疾不徐地穿过急诊大厅，目标明确地朝着通往ICU的那条走廊入口走去。
秦霄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太自然了！自然得过了头！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ICU区域，尤其是在发生了恶性案件、有重要证人抢救的情况下，探视和清洁时间都有极其严格的规定！一个清洁工，怎么会选择在这种敏感时刻，推着清洁车去ICU区域进行日常清洁？而且，他的脚步…虽然平稳，但步幅之间，似乎带着一种刻意的、不易察觉的紧绷感！
是首觉？还是法医专业培养出的对异常行为的敏锐？秦霄说不清楚。但他全身的汗毛都在那一瞬间倒竖起来！危险！致命的危险！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清洁工推着车，通过了ICU走廊入口处两名警察的检查。警察同样只是看了一眼工牌，侧身让他进去了。清洁车的轮子碾过光洁的地面，发出轻微的轱辘声，消失在通往ICU深处的拐角。
不能再等了！
秦霄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猎豹，猛地从便利店的阴影里冲了出去！他无视了刺耳的刹车声和司机的怒骂，身形矫健地穿过马路，朝着急诊大楼的入口狂奔！
“站住！干什么的？”入口处的警察立刻警觉，厉声喝止，手按在了腰间的警械上。
“警察同志！快！ICU有危险！那个清洁工是假的！他要杀人！”秦霄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奔跑而嘶哑变形，他猛地拉下自己的帽子，露出那张年轻却因恐惧和急切而扭曲的脸，“我是翠庭苑的保安秦霄！我发现林小曼案的关键线索了！快通知张铁峰队长！有人要杀林小曼！”
“秦霄？”守在入口的警察显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眼神里的怀疑丝毫未减，“站住别动！举起手来！你说什么危险？哪个清洁工？”
“刚刚进去那个！推清洁车的！他根本不是去清洁的！他是去灭口的！”秦霄急得几乎要跳起来，他指着ICU的方向，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快啊！再晚就来不及了！他身上肯定有武器！快通知张队！”
他的嘶吼和异常的举动立刻引起了骚动。入口处的警察用对讲机急促呼叫，另外两人则迅速上前，一左一右试图控制住情绪激动的秦霄。
“放开我！快进去抓人！”秦霄奋力挣扎，眼睛死死盯着ICU走廊的方向，目眦欲裂。他知道自己鲁莽，可能引火烧身，但林小曼的命就在一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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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走廊深处，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惨白的灯光照着冰冷光滑的地面和墙壁，只有仪器单调的嘀嗒声在死寂中回响。林小曼的病房在走廊尽头，门口守着两名全副武装的特警，眼神锐利如刀，警惕地扫视着任何靠近的人影。
那个穿着蓝色清洁工制服的身影，推着清洁车，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低着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眼睛，口罩上方露出的皮肤略显粗糙。推车在距离病房门口还有西五米的地方停下，他拿起车上的一个蓝色塑料喷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开始对着旁边空置病房的门把手和墙壁，象征性地喷洒起来。动作很标准，很职业。
门口的警察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胸前的工牌上掠过，没发现异常，便不再过多关注。他们的主要警戒方向是走廊入口和病房门窗。
清洁工似乎只是在进行日常消毒作业。他喷完了门把手和墙壁，又拿起一块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的位置，距离林小曼的病房门口，只有几步之遥。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清洁工擦完了墙壁，将抹布放回清洁车。然后，他弯腰，似乎要去拿水桶里的拖把。就在他弯腰的瞬间，借着清洁车和水桶的遮挡，他的右手极其隐蔽、迅捷地从清洁车下层一个不起眼的夹层里，抽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很小，只有巴掌长，通体黑色，像一支粗短的笔，前端却带着一根极其细长、闪着寒光的金属针头！针管尾部连接着一个微型的、类似注射泵的装置。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借着起身的惯性，拿着那支毒针的手极其自然地垂在身侧，被宽大的衣袖遮挡住大半。他的脚步没有停顿，推着清洁车，朝着林小曼病房门口的方向，若无其事地又靠近了一小步，仿佛只是调整一下清洁车的位置。
门口守卫的特警依旧目视前方，警戒着外围。他们的视线死角，就在自己身侧近在咫尺的地方！
清洁工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指微微用力，按动了毒针尾部的微型装置。针尖处，一滴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无色透明的液体，缓缓渗出，凝聚在针尖，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点极其微弱的、致命的幽光。
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靠近病房门观察窗的瞬间！只需要零点几秒，将那毒针隔着门缝，刺入林小曼连接着输液管的手臂，或者…首接刺入她的颈侧皮肤！那滴足以瞬间阻断神经传导、引发心脏骤停的剧毒蓖麻毒素提取液，就能完成最后的清除指令！
清洁工的呼吸，在口罩下变得极其轻微而绵长。他推着车，缓缓地、自然地，将身体侧向病房门的方向，目光似乎透过小小的观察窗，落在了里面病床上那个插满管子、毫无知觉的身影上。
他的手，在衣袖的掩护下，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悄然抬起，毒针的寒芒，精准地指向了观察窗下方的门缝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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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他！他是杀手！”
秦霄嘶哑的、充满惊惶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在ICU走廊入口处轰然响起！
就在清洁工的毒针即将刺入门缝的千钧一发之际！
守在病房门口的两名特警瞬间被惊动！他们条件反射般猛地转头，枪口瞬间指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同时，眼角的余光也捕捉到了身边这个清洁工异常的举动——他的手抬得太快，姿势太不自然！袖口下那一点转瞬即逝的金属寒光！
“不许动！”两名特警的爆喝几乎同时响起！枪口瞬间调转，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锁定了距离他们不足两米的清洁工！
那清洁工的动作僵住了！毒针距离门缝只有几厘米！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狠戾的懊恼和决绝！机会己逝！
他没有任何犹豫！垂下的手猛地一松，那支黑色的毒针无声地滑落进清洁车下层敞开的杂物格深处，瞬间被抹布掩盖。与此同时，他身体猛地向后一撞，沉重的清洁车被他用尽全力撞向那两名特警！同时，他左手闪电般从清洁车水桶里抓起一把湿漉漉的脏抹布，劈头盖脸地朝着特警的脸上扔去！
“砰！” “哗啦！”
清洁车翻倒，水桶砸在地上，脏水和清洁剂瞬间泼洒出来，在光滑的地面上蔓延开刺鼻的泡沫和滑腻的液体。脏抹布砸中了其中一名特警的脸，遮挡了他的视线！
混乱！瞬间爆发的混乱！
清洁工借着这电光火石的混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猛地矮身，从两名特警中间狭窄的缝隙里钻了过去！他根本不顾地上的脏水，连滚带爬，动作快得惊人，朝着走廊另一端的紧急消防通道门狂奔而去！
“站住！”被抹布砸中的特警怒吼着扯开脸上的污物，和另一名特警一起，踩着满地湿滑的泡沫，奋力追了上去！枪声没有响起，在ICU区域贸然开枪风险太大。
而走廊入口处，被警察死死按住的秦霄，眼睁睁看着那个清洁工撞翻清洁车、制造混乱、然后亡命逃窜的身影消失在消防通道的门后！他看到了！在那人撞翻清洁车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一支黑色的、带着细长针管的东西，从那人手中滑落，掉进了清洁车翻倒的杂物堆里！
毒针！就是那个！
“毒针！在清洁车里！快！别让他跑了！抓住他！”秦霄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挣扎着想要冲过去。
“老实点！”按住他的警察厉声呵斥，将他压得更紧。
这时，张铁峰和王浩带着几个警察，脸色铁青地从ICU里面冲了出来，显然是被外面的巨大动静惊动了。看到走廊里一片狼藉——翻倒的清洁车、泼洒的脏水、追出去的警察，还有被死死按在地上的秦霄，张铁峰额角的青筋瞬间暴跳！
“怎么回事？！谁他妈在ICU闹事？！”张铁峰的怒吼在走廊里回荡。
“张队！这小子！”按住秦霄的警察立刻报告，“秦霄！他硬闯进来，大喊大叫说有杀手！然后那个清洁工就突然发疯撞车逃跑！我们的人追上去了！”
“清洁工？”张铁峰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向秦霄，又猛地扫向那辆翻倒的清洁车和地上流淌的污水，最后死死盯住消防通道紧闭的门。“王浩！带人封锁所有出口！追！一定要抓住那个清洁工！活的！”他几乎是咆哮着下令。
王浩立刻带着几个人冲向了消防通道。
张铁峰这才大步走到秦霄面前，居高临下，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烧穿，但深处却藏着一丝惊疑不定。“秦霄！又是你！你他妈到底在搞什么鬼？！硬闯医院！扰乱秩序！还敢说杀手？证据呢？！”
秦霄被压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湿滑的地面，沾上了污浊的泡沫，但他毫不畏惧地迎上张铁峰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毒针！他手里有特制的毒针！要杀林小曼灭口！针掉在清洁车翻倒的杂物里了！快找！还有，他工牌是假的！他根本不是医院的清洁工！”
“毒针？”张铁峰瞳孔猛地一缩，厉声对旁边的警察吼道，“保护现场！清理翻倒的清洁车！所有东西，一根线头都不许放过！仔细找！找一根带针管的东西！”
几个警察立刻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翻倒的清洁车和散落一地的抹布、清洁剂瓶子、拖把头…
秦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毒针掉下去了！一定要找到！那是铁证！
警察们仔细地翻找着。湿漉漉的抹布被一条条拎起检查，清洁剂瓶子被拿起查看，拖把头被拆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没有啊，张队…”
“都是普通清洁用品…”
“会不会是这小子看错了？”
翻找的警察疑惑地报告。
张铁峰看向秦霄的眼神，怀疑和怒火更盛。“秦霄！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的！”秦霄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被那人趁乱捡回去了？或者掉进了下水道口？
就在这时，一个正在清理清洁车下层一个凹陷进去的、用来放替换垃圾袋的塑料格子的警察，手指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等等！这里有东西卡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探进去，夹出了一个东西。
一支黑色的、笔状的东西，前端带着一根细长锐利的金属针管。针管尾部连接着微型注射泵装置。针尖处，还残留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无色液体。
正是秦霄看到的那支毒针！
“找到了！张队！”警察的声音带着震惊和后怕。
张铁峰接过那支冰冷的毒针，看着针尖那点致命的幽光，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又无比凝重。他猛地抬头，看向被压在地上的秦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惊疑、后怕，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审视。
这个保安…他说的竟然是真的！
“把他给我带回队里！”张铁峰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指着秦霄，“单独关押！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接触他！另外，立刻通知技术队！把这支针，还有清洁车上所有东西，全部带回局里！做最彻底的检验！快！”他最后的目光，投向消防通道紧闭的铁门，那里，追捕的脚步声早己远去。
秦霄被粗暴地架了起来，他没有反抗，只是最后看了一眼林小曼病房那扇紧闭的门。门上的观察窗里，病床上那个插满管子的身影，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手指？是错觉吗？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那枚染血的U盘，正紧紧贴着他卫衣内袋的皮肤，像一块烙铁。
风暴，远未结束。而他，正被卷入风暴的最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