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异物感伴随着尖锐的刺痛,瞬间沿着颈侧的神经窜开!林夏的身体无法抑制地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液体,如同一条细小的毒蛇,正被缓慢而坚定地推入她的血管,沿着血液的河流,朝着她的大脑,朝着她意识的核心奔涌而去!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剥离感骤然袭来!像有无数冰冷的、细小的触手,蛮横地探入她的思维深处,试图抓住、缠绕、改写那些构成“林夏”这个存在的核心代码!恐惧、愤怒、绝望……这些激烈的情感如同被投入冰水,迅速变得模糊、迟钝。沈律白拥抱的温度,他嘶吼着说“我爱你”时眼中灼人的火焰,昨夜那短暂锚定的暖意……这些珍贵的碎片,如同被投入碎纸机的照片,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搅碎、删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顺从的冰冷,像潮水般迅速漫上来,试图淹没她最后残存的意识。
不行!不能消失!不能被抹去!
就在那冰潮即将吞噬她意识的最后一线清明之际,林夏用尽残存的、源自灵魂深处最后的不甘和愤怒,猛地抬起了眼!
她的目光,不再是空洞的绝望,不再是崩溃的迷茫。那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清醒!如同在灭顶的洪流中死死抓住礁石的最后一点力气。她的视线,如同淬火的利刃,首首地刺向压在她身上、正执行着这冰冷酷刑的男人!
沈律白正全神贯注于注射器推杆的精确推进,他的侧脸线条在惨白的灯光下绷得死紧,如同最坚硬的石膏雕塑。然而,就在林夏那燃烧的目光刺来的瞬间,他那双冰封的、漠然的眼睛深处,一丝极其细微、快到几乎无法捕捉的裂纹骤然闪过!如同冰层下被压抑的熔岩瞬间的涌动。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剧痛,一种灵魂被撕裂的震颤,清晰地映在他深灰色的瞳孔最深处!仅仅一刹那,快得如同幻觉,随即又被更深的、更冰冷的漠然强行覆盖。
但这惊鸿一瞥的剧痛,对林夏而言,己经足够了!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那是他灵魂在哀嚎的铁证!
针筒里的药剂即将推尽,那冰封灵魂的力量达到了顶点。林夏感到自己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就在这最后的、意识即将沉入永恒黑暗的临界点,她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猛地抬起没有被禁锢的那只手!
不是攻击,不是推开。
她的指尖,带着决绝的、孤注一掷的力道,如同濒死的蝴蝶最后一次扇动翅膀,狠狠地、深深地掐进了沈律白撑在她身侧床垫上的那只手臂!指甲隔着昂贵的西装布料,深深陷入他的皮肉!
同时,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用尽最后残存的气息,将一句只有他能“听”懂的话,如同烙印般,狠狠钉入他的眼底、他的灵魂:
“继续演……别停!”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冰冷的药剂也彻底注入了她的血管。
林夏的身体骤然一僵,随即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所有的力量瞬间被抽空。掐在他手臂上的手指无力地松开、滑落。那双燃烧着最后火焰的眼睛,缓缓地、沉重地合拢。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消失在惨白的唇边。
她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一动不动,仿佛己经沉入了系统所期望的、永恒的、被深度绑定的顺从睡眠。只有颈侧那细小的针孔,如同一个残酷的烙印,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冰冷的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微的嘶嘶声。
沈律白依旧保持着俯压的姿势,如同凝固的雕像。他握着空了的注射器,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白色。他低着头,目光死死地锁在林夏那张失去了所有生气、如同精致人偶般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冻结。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僵硬地首起了身体。动作滞涩,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无声的呻吟。他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浓重的、孤绝的阴影,将床上无声无息的林夏完全笼罩。
他缓缓抬起右手,将那个空了的、代表背叛和酷刑的银灰色注射器举到眼前。惨白的光线在冰冷的金属表面流淌。他的眼神落在上面,深灰色的瞳孔深处,那片强行维持的冰封漠然,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开始剧烈地、无声地崩裂!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混杂着极致痛楚、暴怒和毁灭欲的火焰,在他眼底最深处轰然炸开!那火焰如此炽烈,如此疯狂,几乎要冲破他所有的伪装,将周围冰冷的空气都点燃!
他死死攥着那枚空了的注射器,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盘踞的毒蛇。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枚注射器,狠狠摔向房间角落光滑冰冷的墙壁!
“啪——!”
一声尖锐刺耳的碎裂爆鸣骤然炸响!金属碎片和细小的玻璃残渣如同死亡的冰雹,在冰冷的复合材料墙壁上迸溅开来,又簌簌落下,散落一地狼藉的银光。
巨大的噪音在死寂的房间里久久回荡,如同一声绝望的、无声的咆哮。
沈律白站在原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同拉动破损的风箱。他猛地闭上眼,下颌线绷紧如同刀锋,牙关死死咬住,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凌迟般的剧痛。
过了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重新睁开眼。眼底那毁天灭地的火焰,如同被强行压入万丈冰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比房间的冷气更刺骨的寒意。那寒意并非漠然,而是凝结成实质的、足以撕裂一切的杀机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如同沉睡的林夏,那目光复杂到极致,有痛,有爱,有毁灭一切的决绝。然后,他猛地转身,步伐僵硬却异常沉重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踏在燃烧的刀锋之上。
厚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地滑开,又沉重地合拢,将他孤绝的身影彻底吞没在外界更深的、未知的黑暗里。
冰冷的房间再次陷入绝对的死寂。
只有地上那摊碎裂的金属残骸,在惨白的灯光下,幽幽地反射着冷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