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墨穹碎，朽石睁眼
天，不是黑的。是彻底碎了。
深邃的墨色吞噬了所有光亮，像一块无边无际的、沉重冰冷的巨幕，蛮横地扣压着疮痍遍布的大地。繁星如尘，早己被扫荡一空，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无垠虚空。
没有风。没有声音。连泥土草木的气息都消失殆尽。万籁俱寂，死寂得如同被遗忘在宇宙尽头的坟场。时间凝固了，在绝对的虚无中粘稠如墨。
大地之上，一道狰狞的裂缝，深达万丈，蜿蜒扭曲，如同被开天巨斧以狂怒劈开留下的丑陋疤痕。裂缝深处，隐约透出不详的暗红地脉之光。破碎的山体如巨兽的残骸散落西周，焦黑冰冷。无边的废墟蔓延到视野尽头，与那破碎的墨穹相接，构成一幅绝望的末日图景。
破败与死寂，浓稠得化不开。
在废墟的最中心，焦土堆积的最高处，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块通体黝黑、异常坚硬的岩石，饱经沧桑却未曾崩碎。
岩石顶端，静卧着一个身着灰袍的身影。袍子洗得发白，毫无纹饰，像最普通的旧衣，却纤尘不染。
不知沉睡了多久，也许是一个瞬间，也许是万古长河。
蓦地，那搁在岩石边缘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仅仅是如此细微的动作——
咔啦…咔嚓嚓！
周围十数丈内，本就遍布裂纹的岩石碎块瞬间发出哀鸣，彻底崩解成齑粉！唯有他身下的黑石岿然不动。
紧接着——
嗡！！！
那沉如死铁的破碎天穹猛地剧震！空间如同被巨力撕扯的破布，疯狂扭曲，拉伸出一道道细密焦臭的空间裂痕！整个墨色幕布仿佛再次被暴力撕开！裂缝深处，混沌翻涌，湮灭的气息喷薄欲出！
轰隆隆！！！
沉寂的大地发出痛苦的咆哮！那深渊裂缝中，赤光大盛，狂暴的地脉之力如被囚禁的凶龙，挣脱束缚！岩浆如同愤怒的血浆冲天喷涌！大地如怒海狂涛般剧烈起伏、崩裂！无数巨大的地缝如同黑色巨蟒般疯狂蔓延！
死寂被彻底碾碎！天倾地覆的能量狂潮席卷一切！世界像被投入碎纸机的纸球，即将在下一秒彻底化为虚无！
岩石顶端，灰袍人眼皮下的眼珠，极其缓慢地滚动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他口中发出一个带着极致慵懒和被打扰后浓重不悦的鼻音：
“……嗯？”
这声音平淡，却如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轰然炸响在这末日狂舞的世界！
轰！！！
天穹上疯狂扩散的空间裂痕瞬间定格，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玻璃脆响，竟被硬生生地抚平、弥合！只留下几缕黯淡欲散的焦痕，述说着方才的狂乱。
大地深渊中，那喷涌如血的岩浆骤然凝固，凝固成一根根狰狞丑陋的黑色石柱定格在深渊入口！翻腾的大地在瞬间被强行按平，新裂开的巨大地缝飞速收敛、愈合！撼动寰宇的地吼戛然而止！
风暴、烈焰、裂空、地怒……所有暴虐的能量，在那一声音响起的刹那，被一股绝对至高的意志，无情地、彻底地镇压下去。
天地，瞬间恢复了平静。
一种比之前更为死寂、带着极致敬畏的平静。
灰袍人——云宸，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眸纯黑，深邃如万古星空之外的无尽虚无。没有初醒的茫然，没有历经沧桑的感慨，更没有俯瞰尘寰的倨傲。只有空。纯粹的空，仿佛能映照出整个世界的终结。
目光平淡地扫过破碎的墨穹，扫过焦黑狰狞的无边废墟。这片景象带着岁月增添的陌生锈蚀感，像一幅在箱底积压了太久的古画褪了色。他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仿佛眼前不过是路边随意一瞥的荒草。
这毁天灭地的沧桑画卷，远不及一碗热茶更值得他关注。
一点微弱、柔和的光晕，无声无息地在他耳边亮起。光芒凝聚，没有具体形态，却散发着古老、宏大、仿佛统御诸天万界的威严气息。一个带着无比小心翼翼、敬畏和潜藏恐慌的声音首接在他心神中响起：
【老祖宗……您…醒了？】
这缕光，是此方天地的本源意志，无情规则的主宰——天道。
此刻，它小心翼翼地在询问一个“人”。
云宸微微偏头，并非看向那象征天道的微光，更像是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左手随意抬起，在耳侧挥了挥，如同驱赶一只扰人的蚊蝇。
“吵死了。”声音平淡得像山间静止的幽潭，“累得很，睡都睡不好，再吵下次首接拆了你……别烦我，茶钱都还没赚到呢。”
【……是！不敢扰您清梦！】
那天道意志的光晕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力轰击，敬畏与恐慌瞬间百倍放大！微弱的光迅速暗淡，如同受惊的萤火，眨眼间彻底消失无踪，只留下无边无际的顺从。
天道意志，万物俯首。却在只言片语间被嫌恶地挥退。
云宸神情毫无变化。眼帘低垂，目光随意投向那片废墟的边缘。
下一刻，一道极其普通的灰色身影，如同路边被风吹起的枯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条荒僻古道的岔路口。
原地，只余下一丝微乎其微的空间涟漪，缓缓荡漾消失，仿佛那里从未有人伫立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