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极其微妙。李勇看看自己老婆,又看看陈默和薇薇,憋着笑。李育英则一脸“看我多会安排”的得意表情。陈默感觉无比尴尬,脚趾头都快在拖鞋里抠出三室一厅了。而薇薇,更是羞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诚”表情,环视了一圈牌桌,用一种非常诚恳的语气,开始了他的“自爆”:
“咳,”他清了清嗓子,“英子,勇子,还有薇薇,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酝酿一个巨大的秘密。
“其实吧……我这次回来,是打算……”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吊了起来,连薇薇都忍不住微微抬起了点通红的俏脸。
“……是打算回家种地的。” 陈默终于把后半句说了出来,语气无比认真。
“啊?” 李勇和李育英同时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默没理会他们的惊讶,继续“自爆”,语气沉重:
“而且吧……我身体也不太好。昨天就清理了一下老家的猪圈,结果腰酸背痛,到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估计是……年纪轻轻就腰肌劳损了?” 他煞有介事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腰,脸上配合地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
“还有啊,”他叹了口气,仿佛在诉说一个巨大的不幸,“我现在吧……穷。真的穷。工作也没了,积蓄也不多,就指着回家啃老,顺便看看能不能在土里刨点食儿养活自己。前途渺茫啊!”陈默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但是他是个能认清自己的人,虽然自己确实还有着魅力,但是成年人不能只靠着脸蛋过日子。
他这番组合拳打出来,效果立竿见影。李勇和李育英脸上的促狭和得意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一丝不解,陈默可是江城大学毕业的高才生。他们显然没想到陈默会突然抛出这么“惨烈”的现实。
李育英张了张嘴,似乎想安慰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在这尴尬又带着点荒诞的沉默中,一个细若蚊呐、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急切和……心疼?
“不……不急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首羞得抬不起头的薇薇,不知何时抬起了脸。虽然脸颊依旧绯红,甚至眼圈都有些微微发红,但她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漂亮眼睛,此刻却异常坚定地看向陈默,声音虽然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
“陈默哥……身体……身体可以慢慢养好的。工作……工作也可以慢慢找。种地……种地也挺好的。真的……不急的。”
她的声音软糯依旧,却像一股清泉,瞬间冲散了牌桌上那点因陈默得话语而产生的沉重和尴尬。她不是在反驳李育英的撮合,而是在告诉陈默,无论他现状如何,她……并不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
陈默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这番“自毁形象”的操作,会换来薇薇这样温柔而坚定的回应。他看着薇薇那泛红的、却写满了认真和关切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牌桌上,再次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只有麻将牌温润的触感,在指尖传递着无声的讯息。
陈默彻底愣住了。他本意是想用这种“自毁形象”的方式堵住李育英的嘴,顺便让薇薇知难而退。他看着薇薇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真诚、关切,甚至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深藏己久的情绪?她的脸颊依旧绯红,眼圈甚至因为刚才极致的羞涩而微微泛红,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执着。
陈曦薇……
这个名字在陈默脑海里闪过,伴随着一些模糊的印象。他们是同一个高中的,他高三时,她高一。那时的陈默,确实是临江高中的风云人物:成绩常年稳居年级前茅,篮球打得漂亮,性格开朗阳光,加上一张足够吸引青春期少女的帅气脸庞。毫不夸张地说,在那个荷尔蒙飞扬的年纪,整个临江高中女生的八卦闲聊里,“陈默”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高得吓人。
刚刚踏入高中校园、还带着几分懵懂和羞涩的陈曦薇,几乎是在入学不久就接触到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光芒。她记得在拥挤的食堂里远远看到他意气风发地和朋友谈笑;记得在篮球场边,他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引得全场尖叫时,自己心跳的加速;记得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主席台上发言时,那清朗自信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操场,也敲在她的心上……一种隐秘而美好的异样情愫,在少女心中悄然滋生。
然而,陈曦薇性格内向害羞,像一株含羞草。而那时的陈默,高三学业压力巨大,身边也围绕着更活跃、更大胆的同龄人。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真正的交集,仅仅停留在“认识”的层面。在陈默的认知里,陈曦薇只是一个低两届、名字好听、成绩似乎也很好的小学妹,一个……比较熟悉的陌生人。
可对陈曦薇来说,陈默是她整个少女时代最明亮、最难以企及的那抹白月光。这份隐秘的倾慕,甚至成了她学习的巨大动力。她本就聪慧,为了能离他更近一点,为了能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她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挑灯夜战,题海遨游。最终,她发挥得异常出色,分数甚至超过了陈默当年考入的江城大学录取线一大截!
可现实是残酷的。她考得太好了,好到足以去全国最顶尖的那几所学府。面对父母的欣喜和期待,她无法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只是为了追随一个可能己经忘记了她存在的学长。最终,在家人的劝说和自己的犹豫下,她选择了更好的平台,与陈默所在的江城大学失之交臂。
大学西年,天各一方。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过年回家时,偶尔在李育英热情组织的同学聚会或牌局上,匆匆见上一面。每一次见面,陈曦薇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矜持,像今天这样,轻声喊一声“陈默哥”,然后安静地坐在角落,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他的身影。每一次短暂的相聚,都像在心底那颗沉寂的种子上浇了一点点水,让它未曾枯萎。
此刻,当陈默以这样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当她听到李育英那首白的撮合,当她感受到陈默试图“自毁”来逃避时……那份深埋心底多年的情愫和心疼,终于冲破了矜持的束缚。那句“不急的”,几乎是她用尽了所有勇气才说出口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