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痛苦熔炉中沉浮。
那是一种超越了肉体的折磨,仿佛灵魂被强行剥离,投入恒星的核心煅烧,又在下一瞬被抛入绝对零度的真空深渊。
冰与火的极致酷刑反复轮转,将残存的意识撕扯成亿万碎片。
每一次当他感觉自己即将彻底湮灭时,左肩和腰部传来的那两丝微弱却坚定的“松动”感,便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的引力奇点,将那些西散奔逃的意识碎片,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拖拽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林烬猛地睁开眼!
视野一片模糊的晃动,仿佛隔着一层剧烈晃动的血水。刺目的、惨白的光线灼烧着眼球,让他下意识地又闭上。
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尖锐的嗡鸣,像是无数只金属蜂在颅内疯狂振翅。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略带弧度的金属平台上。
身体依旧被一种深入骨髓的酸痛和虚弱感包裹着,仿佛刚刚从一场持续了数年的高烧中挣脱出来,每一块肌肉都酸软无力,每一个关节都滞涩僵硬。
然而,那种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神经的、源自左肩和左腰的尖锐剧痛枷锁……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空乏感。
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活动了一下左肩。
没有预想中骨头错位摩擦的“咯啦”声,没有筋腱撕裂般的尖锐刺痛。
只有一种生涩的、如同新零件刚刚组装好、还未曾磨合的滞重感,以及一股沉甸甸的、蛰伏在筋骨深处的、近乎蛮横的力量感!
这感觉陌生得让他心头发颤。
他又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左腰。那片曾经如同被无数铁丝死死勒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的区域,此刻虽然依旧酸痛,但那深入骨髓的、令人绝望的紧束感和脆弱感,荡然无存!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片肌肉群的存在,它们不再是断裂粘连的破布,而是重新连接起来的、充满弹性的纤维束,虽然疲惫,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韧性和……潜力?
林烬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每一次搏动都沉重有力,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回响。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种久违的、近乎贪婪的畅!肺部扩张到极限,再无过去那种被无形锁链勒紧的窒息!
这简单的呼吸动作,此刻竟让他激动得浑身微微发颤。
他再次努力睁开眼,适应着刺目的光线。
头顶是惨白的、毫无温度的集成光源,镶嵌在冰冷的金属天花板里。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臭氧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的金属和化学制剂混合的气息。
他转动眼珠,视野依旧带着血丝残留的模糊和晃动,但正在快速清晰。
他躺在一个狭小的、纯白色的金属舱室内。
墙壁光滑无缝,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除了身下这张冰冷的平台,空无一物。
没有窗户,没有门,只有墙壁上几个微小的、闪烁着指示灯的通风口。
这里不是地下通道。
这是哪里?
“轮回”?
墨鸦那冰冷的脸和那支闪烁着暗金流光的金属管瞬间冲入脑海!
随之而来的,是身体被强行撕裂重组的、深入灵魂的恐怖剧痛!还有墨鸦那如同恶魔低语般的话语——
“……精心准备的礼物……”
“……拿回你被夺走的力量……”
“……去讨回你失去的一切……”
力量……
林烬猛地攥紧拳头!
“咔吧!”
一声清脆的、指关节摩擦的爆响在寂静的舱室内格外刺耳!
他震惊地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和虎口处依旧残留着长期修锁磨出的老茧和细小的伤痕。
但皮肤之下,那曾经因伤痛和常年劳作而显得有些松弛、缺乏活力的肌肉线条,此刻却呈现出一种紧绷而流畅的轮廓,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感!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速度,比过去快了数倍,带来一种滚烫的、生机勃勃的脉动!
这不是错觉!
那该死的药剂……真的在起作用!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如同冰火两重天,瞬间席卷了他!
身体在欢呼雀跃,每一个细胞都在歌唱着新生与力量;而理智却在疯狂拉响警报,提醒着他这力量背后所代表的未知代价和那个冰冷残酷的组织——“轮回”!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
“呲——”
一声轻微的气流声响起。正前方那面光滑的金属墙壁,如同水银般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通道口。
门外,是更加明亮、更加冰冷的光线,以及一片更加空旷的纯白空间。
一个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
依旧是那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依旧是无框眼镜后那双锐利如鹰隼、平静得毫无波澜的眼睛。
墨鸦。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目光精准地落在林烬刚刚攥紧又松开、此刻正微微颤抖的手掌上。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感觉如何,林烬?”墨鸦的声音响起,和这空间一样,带着金属的质感和冰冷的回响,“‘涅槃-I型’的滋味,不好受,但效果……还算差强人意。”
林烬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猎豹,下意识地就想从冰冷的平台上弹起来!
这个动作在过去五年是绝对无法想象的奢望,此刻却只是腰腹和腿部肌肉微微发力,一股澎湃的力量感就瞬间传递到西肢百骸!
然而,就在他身体即将离开平台的瞬间,一股源自大脑深处的、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猛地袭来!
仿佛身体虽然恢复了力量,但神经和意识还未能完全适应这具被强行改造过的“新躯壳”,产生了剧烈的排异反应。
“唔……”林烬闷哼一声,动作一滞,身体晃了晃,不得不重新用手肘撑住平台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急促地喘息着,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冷汗,看向墨鸦的眼神充满了警惕、愤怒,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悸。
墨鸦将林烬这瞬间的爆发与失控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玩味。
“看来,你的‘新引擎’还需要一点磨合期。”他迈步,锃亮的皮鞋踏在光滑如镜的白色地板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嗒、嗒”声,一步步走进狭小的舱室。
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压缩着本就不大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