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几乎是逃回客房的。
反手“咔哒”锁上门,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为刚才那场“领带惊魂”狂跳不止。
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隐隐作痛,提醒着陆泊年那不容置疑的疯批属性。
她冲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性。
呵,陆泊年,六年不见,果然“进步神速”,捆人手法都这么娴熟了。
没有睡衣。
她只能硬着头皮打开陆泊年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冷冽木质香的衣柜。
清一色的高定西装、衬衫,颜色沉闷得像他这个人。温煦随手扯出一件质感极好的黑色丝质衬衫,套在身上。
衣服大得离谱。她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袖子挽了三道才勉强露出手腕。
下摆堪堪遮住大腿根,两条光溜溜的腿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晃眼。
她把自己摔进客房的床上,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门底缝隙透出走廊明亮的灯光,像一道警戒线。过了一会儿,那道光也熄灭了。
整个别墅陷入一片死寂。
房子太大了。
空旷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回声。
上下两层,还带个院子……
这格局,和当年她在A市寄人篱下时的江家别墅,该死的相似。
这熟悉的压抑感。
口干舌燥。
温煦烦躁地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只警惕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摸索着下楼。
厨房的位置依稀记得。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清冷月光,她找到了水壶和杯子。
倒了杯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液体暂时浇灭了胸腔里那股无名火。
她靠在冰冷的料理台上,望着窗外。
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在夜风中摇曳,树叶沙沙作响,投下晃动不安的阴影。
本以为再次见面,好歹需要点虚伪的寒暄来粉饰太平。
呵,真是低估了陆泊年。
这位爷现在主打一个“高效疯批”,重逢即开撕,叙旧用领带!首接得让人心肌梗塞!
沙沙声似乎更清晰了,就在……身后?
温煦猛地转身!
“啊——!” 短促的惊叫被她死死捂在喉咙里,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料理台上,水泼了大半杯!
陆泊年!
他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像个没有呼吸的幽灵!
月光勾勒出他穿着深色睡衣的高大轮廓,隐在厨房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
在黑暗中沉静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
温煦吓得魂飞魄散,
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她捂着胸口,惊魂未定,气急败坏地低吼:
“……陆泊年!你是活死人吗?!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人吓人吓死人懂不懂?!”
陆泊年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向前迈了一步。
那股熟悉的、极具压迫感的男性气息瞬间笼罩过来,带着沐浴后的微凉和一丝危险的侵略性。
厨房里只有地上流淌的一片银色月光,以及窗外梧桐叶永不停歇的簌簌声。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温煦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冰冷,审视,又似乎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暗流。
“温煦。”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不高,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像月光一样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窗外的梧桐树又被风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发出更大的“簌拉拉”的声响,仿佛在为他的话语伴奏。
他微微低头,目光似乎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她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黑色衬衫上——那是他的衬衫。
这个认知让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暧昧。
然后,他用那月光般清冷、却字字如冰锥的语调,下达了最后的驱逐令:
“天亮了,拿着你的东西。”
“…… 从哪里回来,就滚回哪里去。 ”
“这里,不欢迎你。”
话音落下,厨房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窗外树叶的喧嚣。陆泊年说完,
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刚才的警告只是对着空气。
他转身,高大的身影无声地融入黑暗的走廊,脚步声几不可闻,如同他来时一样。
留下温煦一个人,僵立在冰冷的月光和满地狼藉的水渍中。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属于他的、宽大得可笑的衬衫,又抬头望向那空无一人的黑暗走廊,
一股荒谬的、冰火交织的怒意猛地冲上头顶。
不欢迎?
用领带捆人的时候怎么不说?
现在装什么高贵冷艳主人范儿?
温煦气笑了,对着那片黑暗,无声地、狠狠地比了个中指。
行,陆泊年,你狠。
这破地方,姑奶奶我还真不稀罕待!
明天天一亮,谁不滚谁是狗!
温煦骂骂咧咧来了几句,才爬到床上睡了起来。
哎,温煦啊温煦,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啊。
以前的那股子高傲劲哪里去了呢?
温煦想起了自己的十七岁。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伪装微笑的乖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