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旧完了,唐箐这才发现温煦的脸色很苍白 ,素面朝天,白衬衫牛仔裤皱巴巴的,眼下的乌青快掉到下巴了,整个人蔫得像棵被霜打的小白菜,精气神还没自己一半足。
她忍不住敲了敲桌子:
“温大小姐,您这状态……几天没合眼了?
被项目吸干阳气了?”
温煦一屁股坐下,抓起冰水猛灌一口,然后抬起那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
用一种极其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扔下一颗深水炸弹:
“不是没睡。”
她顿了顿,迎着唐箐疑惑的目光,清晰无比地吐出后半句:
“是我和陆泊年睡了。”
“噗!!!”
唐箐刚喝进嘴里的酒,一滴不剩全喷回了杯子里!
她呛得惊天动地,眼珠子瞪得溜圆,像见了鬼:
“谁?!
你说谁?!
陆泊年?!
那个陆泊年?!”
唐箐脑子里嗡嗡的,她知道温煦高中寄住在陆泊年家,但据她所知,这俩人的关系,
那叫一个冰火不相容,
在学校里遇见,陆泊年是那个谦逊有礼、对谁都温和的学神,唯独看见温煦,就跟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眼神能冻死人。
温煦呢?更绝!
看见陆泊年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两人别说交流,眼神碰撞都能擦出“弄死对方”的火花!
她当年偶然撞见温煦上了陆泊年的车,惊得下巴差点脱臼,后来追问温煦,
也只得到一句“被迫寄人篱下”的咬牙切齿。
睡在一起?!*
这比告诉她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还惊悚!
“不是……等等!”
唐箐感觉自己CPU快烧了,急需酒精续命,赶紧朝服务生疯狂招手示意加酒,
“你俩?
水火不容的俩祖宗?
搞到一起了?!不是都恨对方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生啖其肉么?这剧情走向……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温煦被问得脸上有点挂不住,耳根微微发烫。
服务生正好端着红酒过来,动作优雅地给唐箐续杯。
温煦盯着那缓缓注入杯中的、闪烁着碎钻般光泽的红色液体,思绪被唐箐那句“恨得牙痒痒”瞬间拽回了多年前那个充斥着愤怒和力量悬殊的午后。
上学迟到的事, 那还得“归功”于陆泊年这个小心眼的司机克星。
温煦有点赖床,经常还在房间里跟校服拉链搏斗,就听见楼下引擎发动的声音,
陆泊年的专属座驾,绝尘而去,留下她对着窗户干瞪眼。
没赶上车的日子,她就得吭哧吭哧爬那个能累死人的大长坡,二十分钟下来,腿软得像面条,心里把陆泊年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肯定是这王八蛋故意让司机不等我,温煦笃定。
行!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舒坦!
她知道陆泊年周六雷打不动要去赛车,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就是不怕死,赛车这么危险,还每周雷打不动的去送死。
于是,温煦把主意打到了那些赛车服上。
他知道陆泊年讨厌他,本想忍气吞声,可是这种公子哥,越忍,他只会越欺负你,有时候,适当的反击会更有趣得多。
温煦也不喜欢陆泊年,但谈不上讨厌,顶多是觉得有趣。
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太无聊了,应该来个死对头,增加点乐趣。
她不得不承认,她有点恶劣。
从小到大没人管,野惯了,温煦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别人给她一巴掌,她能把人绑起来,还她降龙十八掌。
这种赛车制服贵得离谱,一套顶普通人几个月工资,温煦瞅准陆泊年不在家,像只狡黠的猫,溜进他房间,精准翻出他最常穿的那套保护服内衬,抄起剪刀……
“咔嚓!咔嚓!” 剪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心怀叵测!
那天下午,陆泊年比平时早回来了很多。开门的气场低得能把空气冻成冰坨子。
他在对练车时 ,用力拧方向盘 ,结果腋下拉了一个大口子,让他出尽了洋相……
他脱下衣服一看,内衬被恶意剪开了一个大口子。
这手法,这动机,除了那个无法无天的温煦,还能有谁?!
陆泊年踹开温煦房门时,她正趴在桌上,作业本空白处画满了各种张牙舞爪的小怪兽。
听到动静,她扭过头,看到陆泊年那张山雨欲来的俊脸,心里的小恶魔瞬间叉腰狂笑:
报仇成功!爽!
“唷,今天回来这么……”
她故作轻松的调侃还没说完,
天旋地转!
陆泊年像拎小鸡崽一样,轻而易举就把她拎离了地面,
温煦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被狠狠摁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放开我!”
温煦又惊又怒,抬脚就踹!
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踹在他小腿上,结果,陆泊年纹丝不动, 那腿跟焊在地上的钢柱似的!
气急败坏之下,她低头一口咬在他箍着自己的手臂上!
陆泊年甚至没皱一下眉头,只用一根带着薄茧的手指,精准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抵住她的后脑勺某个穴位
“唔!”
酸麻感瞬间传来,温煦被迫松了口。
“温煦。”
陆泊年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他换了姿势,一只手像铁钳般牢牢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死死固定在墙上。
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黑眸,此刻像淬了寒冰的深井,死死锁住她。
等温煦因为窒息和恐惧而停止剧烈挣扎,他才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温煦,我警告过你,让你不要惹我。”
温煦喉间火辣辣地疼,那是刚才挣扎时衣领勒过的痕迹。
她大口喘息,对上陆泊年那双眼睛。
表面平静无波,但瞳孔深处翻涌着几乎要焚毁一切的黑色怒焰。那火焰仿佛要顺着视线烧进她的五脏六腑。
那时候温煦在想,陆泊年彻底发疯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应该会可怕得要命,可她受不得别人的威胁。
温煦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她和陆泊年之间,隔着一条名为“绝对力量”的鸿沟。
她温煦字典里就没有“服输”这两个字
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倔强地扬起下巴,像只不屈的小兽,首视着那双燃烧着怒火的深渊,
用一种近乎荒谬的、词不达意的逻辑,甩出了她的条件:
“我不想招惹你,但你早上必须给我搭宋叔叔的车。”
她可不想提前半个小时起来徒步去学校。
陆泊年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
他听懂了,这疯丫头弄坏他的衣服,就为了……能蹭车上学?
他松开手。
温煦像断了线的木偶滑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脸颊因为缺氧和不甘涨得通红。
陆泊年皱着眉,嫌恶地后退一步,
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我每天提前一刻钟去学校晨读。你要搭车,就必须早起。”
“你那么早去学校干嘛?”
温煦喘着气问。
见陆泊年抿唇不语,一副“关你屁事”的表情,
她立刻讨价还价:
“那你等我十分钟!十分钟我没下来,你就让宋叔开走!”
“五分钟。” 陆泊年语气毫无波澜。
“八分钟!”
“五分钟。” 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温煦看着他那张毫无商量余地的冰山脸,知道这是底线了。
她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行!五分钟就五分钟!陆泊年,你说话算话?”
陆泊年显然不想再跟她多说一个字,极其敷衍地点了下头,转身,
“砰”地一声甩上了门,隔绝了她愤怒又狼狈的身影。
温煦瘫坐在地上,肩膀上被捏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第一次撕开了陆泊年那层“清风霁月、温文尔雅”的完美伪装。
什么贵公子?
骨子里和她一样,恶劣,野蛮,睚眦必报,不择手段!
住在A市最顶级的豪门又怎样?连最基本的上学搭车权,都是她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争取”来的。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这种表面光鲜的生活,她温煦一点!都不!稀!罕!
服务生终于给唐箐倒好了酒,礼貌地退开。
唐箐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温煦,最终精准地定格在她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下,
若隐若现的一抹暧昧红痕上。
她挑起精心描绘的眉毛,露出一个混合着震惊、八卦和“我懂”的复杂笑容:
“啧啧啧……温煦煦,你行啊!”
她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
“一挑就挑了个‘生死大敌’,而且看这战况……”
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眼那红痕,
“你们这‘叙旧’方式,玩得挺野、挺刺激啊。”
温煦索性破罐破摔,首接把袖子撸到胳膊肘,将手腕上那些被领带勒出的、尚未完全消退的红痕大大方方展示给唐箐看:
“喏,还有更刺激的,要欣赏吗?”
唐箐凑近,像鉴赏艺术品一样仔细看了看那些痕迹,
先是惊叹地“哇哦”了一声,随即又觉得有点过于“硬核”,咂咂嘴:
“算了算了,看久了有点……萎靡。赶紧收起来,影响我食欲。”
温煦嬉皮笑脸地放下袖子,整理好。
突然,她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拿起叉子开始蹂躏碗里无辜的炸丸子:
“对了箐箐,”
她状似随意地问,
“你……见过那本褐色复古风的日记本吗?”
“日记本?” 唐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就你高中写的那本?多少年前的东西了,你找它干什么?”
温煦手里的叉子把丸子戳得稀烂,肉馅翻出来,颜色深得发乌。她声音有点闷:
“高中毕业出国后,我就把所有东西都扔了,除了那本日本,我记得我把它锁在了老家的抽屉,可回去找过也没找到。”
这段时间我总是梦见我们读书时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的记忆好像少了点什么。
唐箐笑她想太多,“温煦,你不会狗血小说看多了吧,你能忘了谁啊,你甚至连陆泊年都记得,还记得你俩不对付。”
温煦喝了口酒,点点头,“也对,可能这几天我压力太大了,总感觉心里空螺落。”
唐箐和她碰了酒,“好家伙,这简单,你这是太寂寞,太空虚了,改天抽个时间,咱俩找乐子去。“
温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