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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长瘫坐在泥泞里，浑浊的双眼还淌着血与泪的混合物，颤抖着布满裂痕的手，徒劳地想要抓住狱卒的衣角：“求...求您...”
话音未落，李言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震得铁栏杆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着狱卒那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声音里裹挟着刺骨的寒意：“村长啊，你错了，人怎么能向吃人的野兽求饶呢？它们只会把人的软弱当作下一次撕咬的借口！”梅儿本就单薄的身躯在殴打中蜷缩成一团，所幸年轻敏捷，凭借着求生的本能躲过了狱卒的棍棒重击，只是手臂与肩头青紫一片。
她跪在老村长身侧，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双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而其他同村人就没这么幸运了，王铁匠粗壮的腿骨被生生打断，白骨刺破血肉；阿虎的膝盖被砸得粉碎，瘫在地上疼得首抽搐；就连张婶，这个抱着死去孙子来求情的妇人，也被打得肋骨断裂，每喘一口气都伴随着痛苦的呻吟。
梅儿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将老村长架在肩头，他沉重的身躯几乎将她压得首不起腰。
一路上，老人的血顺着她的脊背往下淌，在粗布衣裳上晕开大片暗红。回到村子后，梅儿顾不上擦拭脸上的血污与汗水，敲响了每一户人家的门：“婶子！快！衙门前还有人等着救命啊。”
火把在夜风中明灭不定，留守妇孺们举着颤抖的手臂，火光照亮她们惊恐又悲愤的面容。
张婶的女儿小翠看见母亲蜷在血泊里的惨状，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跪倒在泥地里拼命摇晃着母亲失去知觉的身体："娘！您醒醒啊！"哭声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众人强忍的理智，此起彼伏的啜泣瞬间化作压抑的号啕。
七十八岁的赵婆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挤到前面，浑浊的泪水顺着满脸皱纹淌落，她颤抖着手抚摸着王铁匠血肉模糊的小腿，嘴里喃喃念叨："作孽啊...这是造了什么孽..."
简易门板铺在地上，成了临时担架。女人们咬着牙将伤者抬上去，沾着血的手掌在粗糙的木板上留下深色手印。
阿虎的妻子阿秀死死咬住嘴唇，首到渗出血来，才忍住不哭出声——她知道，现在必须保存体力。月光将这支队伍的影子拉得很长，担架吱呀作响，夹杂着伤者断续的呻吟，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队伍缓缓挪动，如同一条流淌着鲜血的河，蜿蜒穿过布满裂痕的石板路，朝着村口那棵枯老的槐树延伸而去，那里是他们最后的庇护所。
铁窗漏进的月光照在李言脸上，他背靠潮湿的墙壁，双手死死攥住冰凉的铁栏。白天乡亲们被虐打的惨状在眼前挥之不去，老村长绝望的眼神、梅儿倔强的身影、张婶怀中孩子的尸体...每一幕都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心脏。
"这个世道，必须改变。"他低声呢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稻草上。
复仇的火焰在胸腔里熊熊燃烧，却被他强行压下——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冲动的时候。
夜色渐深，李言强迫自己闭上双眼。黑暗中，他的思绪却愈发清晰：老拐是个硬气的汉子，因为莫须有的罪被定了死刑。明天的斩首示众，不过是府尹的又一场"立威戏"。
"带我去当观众..."李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府尹的自大，或许正是他等待的机会。
他在心中反复推演着每一个细节，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孤狼，耐心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机。
牢房外，更夫敲着梆子走过，梆子声混着远处传来的狗吠，为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又添了几分肃杀。
夜幕笼罩下的村庄寂静得瘆人，唯有此起彼伏的啜泣声从低矮的茅草屋里飘出。
老村长被抬回来时，右腿的断骨早己错位，伤口处血肉翻卷，混杂着泥土与草屑。留守的妇人们翻遍全村，也只找到半罐去年晒干的艾草和几片发霉的膏药。
她们含着泪将草药敷在伤者的创口，可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别说止血生肌的金疮药，就连干净的布条都成了稀罕物。
深秋的寒风裹着细雨钻进破窗，吹得油灯昏昏欲灭。
老村长在高热中不断呓语，时而喊着"小言子"，时而又念叨着村里的粮仓。他那布满老茧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最终无力地垂落。
第二日清晨，赵婆婆颤抖着合上他的双眼，浑浊的泪水滴落在老人凹陷的脸颊上。而其他伤者也在病痛与饥饿的双重折磨下，接连咽气。
王铁匠的尸体被抬出时，他妻子阿秀呆呆地望着丈夫发紫的嘴唇，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笑，随后便疯疯癫癫地跑向村外。
张婶的茅屋空了整整三日。当村民们撞开房门时，只看见土炕上摆着孙子的小布鞋，窗台上放着半碗结了冰碴的野菜粥。
河岸边的芦苇丛里，漂浮着她褪色的蓝头巾，在浑浊的水面上打着转，仿佛在诉说着最后的绝望。
梅儿跪在老村长的坟前，额头贴着冰冷的黄土。
风卷着枯叶扑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却吹不散她眼底燃烧的恨意。她缓缓起身，将染血的碎发别到耳后，从怀里掏出半块烧焦的玉佩——那是李言被捕前偷偷塞给她的。
"我一定会回来。"她对着坟茔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属于这个柔弱女子的决绝。
第二日清晨，村民们发现梅儿的茅草屋门虚掩着，屋内只剩下几件破旧的衣裳。
有人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捡到她遗落的发簪。
此刻的梅儿，正踩着霜露朝着远方走去。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清楚，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为死去的乡亲们讨回公道，才能让这个腐朽的王朝，付出应有的代价。
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她的身影渐渐融入苍茫天地间，宛如一粒即将引爆的火种。
星星之火，将从我梅儿这里点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