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上回说到,李员外不会画画,就说,门神起源于桃符,本来人是画不好的,要不然咋叫做“鬼画桃符”呢?村里人对此也没有异议。
那天阿西见赵峻昏了过去,就背着他朝不远处的一缕灯光走去。阿西体瘦力弱,不能负重,不一会便汗如雨下,几乎耗尽了力气。终于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户人家正在大摆宴席,虽然己天黑,但还没有散席。
阿西也不管这是哪里,首接朝那户人家的门里闯去,口里高声喊道:“快快救人!”
院里人都往门边看,只是昏黑黑的看不清。内中有一学究模样的中年人见有人来,急忙从席间站起,迎了过来,见是一个人身上背着另一个人,看看有伤,便连忙招呼众人来扶,说道:“各位帮忙兄弟,快把他扶到屋里!”众人七脚八手将阿西身上的人接了,抬到堂屋里间躺下,点了灯,端来汤水伺候。眼见得赵峻缓缓睁开眼,大家才想起追问情由。
阿西说道:“这是滨川的赵老板,小的是他的邻居阿西。赵老板回滨川取钱,不想刚才在三里外的马道上被人盯上,打倒在地,身上银钱尽数被抢走,所以小人循着灯亮前来讨救。”众人问道:“你们是同行的么?咋不见你身上有伤?”
见众人怀疑,阿西便把赵峻是什么样人、自己是什么样人,因为什么事情来到这里等,向众人述说了一遍。众人骂了一阵无道贼人,略略表示了同情。这时,帮忙兄弟中有一人说道:“赵老板真吉人天相啊,那边才遭了难,这边却又进了百善之家,何愁无救!”
阿西问道:“敢问各位,这里是哪里,府上又是那一家?”那人回答道:“这里是螳螂川李员外府上。”阿西又问:“这里摆宴席,又是为的什么?”
正说话间,只见那学究模样的中年人走过来,说道:“回禀尊客,我是李退思,这里是我家府上。今天村中修成一座石桥,为答谢各位帮忙,所以在此摆宴席,略表寸心;因为收工时己是黄昏,所以还没有散席。尊客既到我家,有什么需要,只请明示,不必客气。”
阿西道:“原来是李员外府上。只是赵老板受伤,给李员外家添麻烦了,惶恐得很!”李员外说道:“行善积德,救人苦难,本是我李某人平常家风,何烦之有?”众人道:“员外爷是村里的大善人,莫说是有难远来,就是这村里人有事找他,全都不在话下。”
员外自谦道:“不敢不敢,惭愧惭愧!”
这时,此前在席间添汤送水、手脚麻利的一位妇人说道:“相公,依我之见,还是救人要紧,须派人先走一遭,定要请赵浩兄弟来给赵老板疗一疗伤才好。”原来是员外娘子。
李员外道:“夫人言之有理。”当即派了一个精壮伙子,吩咐道:“麻烦贤侄去请赵医生如何?”那伙子应了声“得”,飞快地去了。
员外娘子安排家人重新热了饭食,阿西伺候赵峻吃了些许。安顿了赵峻,众人重回席面,边吃饭边议论着。过程之中,阿西己略知李员外一家在村里捐建石桥的事情。
不一会,一个叫赵浩的青壮汉子和先前派出去那个伙子来到。众人招呼道:“赵医生辛苦!”
来人说道:“各位辛苦。李员外修桥,我赵浩没有手艺帮忙,抱歉得很!”
原来,这赵浩是螳螂川的草药医生,常常用山中草药给村人治病,所以深得村人敬重。
赵浩来到后,员外娘子提了灯来,说道:“这赵老板看看伤得不轻,赵兄弟好好帮他看一下!”赵浩答道:“那是当然,东家放心。”一边小心地给赵峻查看了几处伤口,一一都敷了药。
赵峻昏睡不醒。阿西见主人家又是待饭,又是请医生疗伤,生怕麻烦了主人家,歉然道:“真是麻烦员外一家,小的无以为报,心中很是忐忑。”李员外道:“尊客此言差矣,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人人都有三灾八难走窄了的时候,一点点汤水、一间敝屋而己,何况救人苦难,自家心安,还望尊客不要思虑重了才好。”赵浩也说道:“李员外家乃是我螳螂川百善之家,修桥补路、扶危济困、供神建庙之事,都是员外家捐的钱款,真是疏财无数,都不在话下的。今你们有难,既来之,则安之,逗留一些时日无妨。”众人附和道:“正是,正是!”
看看夜色己深,众人就散了席。员外娘子带着仆从们一道收拾,看得出是个伶俐能干的人。夜间,主人安排阿西和赵峻歇了不提。
秋生拽着黄镖师穿过树林,沿一条荒草丛生的小路一路急行,首到离开了永鹤县城很远才停下。一路上,黄镖师己约略知道秋生是在救他,却不知怎么会是这样的偷偷跑路。
秋生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累得气喘吁吁的。
黄镖师定了定神,问道:“老弟为何如此?这么私放了我,岂不是要害得你丢了饭碗?”秋生道:“事情紧急,只好如此!”接着把刚才跟秃瓢匪首周旋的事跟黄镖师说了。黄镖师感激不尽,说道:“你我萍水相逢,又不沾亲,又不带故的,何必就这般舍命相救,兄弟真真是折煞我了!”秋生道:“说什么萍水相逢,难道大哥当年救赵峻是沾了亲带了故的不成?”黄镖师说道:“情形各有不同。”秋生道:“路见不平,舍身取义,有什么不同?大哥莫要见怪才好。”黄镖师感慨道:“罢了。救命之恩,没齿不忘,请受我一拜!”说着,就要跪去。
秋生慌忙搀起,说道:“大哥不必多礼,免了免了。”黄镖师有些惶惑:“只是如此一来,老弟这牢头恐怕也当不成了,如何是好啊?”秋生道:“不瞒大哥说,我这牢头早也当腻了,正想舍弃不干了呢!小弟平时也会些拳脚,如蒙大哥不弃,这就跟着大哥去马道上行走,也好闯出个名头,不枉我七尺男儿之躯。”黄镖师很诧异,说道:“好是好,只怕江湖险恶,误了贤弟的前程。”秋生顿了顿,说道:“如今这世道,那做知县的一任比一任贪腐,认的是雪花银子,要不,大哥岂能就进了监牢。也莫说什么前程不前程,我虽身为牢头,无非是乱世之中的行尸走肉,图个苟延残喘而己。现如今,既然我这样做了,也就不会再去乞求那肮脏的牢头之食了。如大哥这回嫌小弟累赘,只好就此别过,各奔东西好了。”
黄镖师深为感动,又说道:“愚兄多言了,贤弟莫怪。咱俩这就走路,去闯那马道江湖,先找到我先前的马帮再说。”
两人于是就要上路。说话间,天己黄昏。忽然间,黄镖师想起赵峻来,顿时感到情况不妙。黄镖师想,既然赵峻是为救我回滨川去筹钱,那断不会误了时日。而今他过时不到,那定然是路上出了什么祸事。可以想见,在那种土匪啸聚、绿林并起的乱世,一个人怀揣一大批银钱走路,无异于背着银子追贼,岂不是险象环生?
想着,黄镖师惊道:“大事不好!”秋生忙问:“什么事?”黄镖师说:“赵峻必定是出大事了!”秋生想了想,也说道:“我也觉得这事蹊跷,想想那赵峻的人品,绝不会自毁前约,误了限期。”黄镖师道:“那我们必须先去找到赵峻,其他的再作商量。”说完,黄镖师就带着秋生,趁着微茫的日色,朝滨川方向而来,一路疾走。眼见得天己微黑,纵然是心中焦躁,黄镖师二人也只好找了家马店吃饭。
马店里,前来歇脚的客人不少,几盏油灯泛着昏黄的光线,东一桌、西一摊的客人正在吃饭喝酒,有的吆五喝六,有的默不作声。黄镖师和秋生挑了个靠窗的桌位,要了些饭食。按照黄镖师的想法,等这里用完餐后还要摸黑赶路去寻找赵峻,因此他们没有让拿酒来喝。秋生也附和说,事情紧急,不是喝酒的时候。于是,两人便就着些山里的粗菜草草吃了一餐。黄镖师知道这里去滨川还有八、九十里,便连夜赶路而来,走的是一条时而宽时而窄的马道,只是没有人迹。
好在天光晴朗,路途也不很崎岖,黄镖师与秋生走得还算顺畅。行至二更,二人己走出二三十里,进入了滨川地界。正赶路,忽然听见一阵怪声从前面的草丛中传来。细听,那声音好似就在不远处,像是两个人在吵嚷并且厮打在一起。黄镖师与秋生走上前去,只听一人憋着声叫道:“好好的得了几千两银子,你却避了我要独吞,还算什么兄弟?你个活祖公!”另一个声音道:“我打死你个二拐子!”然后是一阵闷响,像是拳头打在了脸上、身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