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上回说到,那无定也不是等闲之辈,忽地逃入寺中,关闭了山门,一股熏风涌出,门己紧紧合上,再推不开。
苇得忽然想起,原来这飞毛寺的所在就是祖师迦叶开山传说中的金鸡落毛之地,佛祖派遣金鸡前来巡视时,曾在这里投下羽毛以示标记。因此,这里本来名叫金鸡落毛寺,却不知什么时改成了飞毛寺,以至于后来的寺僧丘尼均不知金鸡落毛之所,却原来就是这里。想到这里,苇得把此地的由来告诉了幻云。幻云说道:“怪不得贫僧以平生所学,竟奈何不得他来。既然如此,我们两个万万不可在这里弄法,坏了旧时风物。”苇得道:“师兄所言极是。只是无定那厮,我看他绝非善物,也绝非我佛门中人,不知怎么窃得此地?我等还须驱逐了他才是。”幻云道:“大师所见不错,容我想个法子再作计较不迟。”苇得、幻云于是离开了飞毛寺。
苇得诚邀幻云去金乌寺讲经,幻云欣然前往。二人在途中一路谈经论道,彼此都觉得相见恨晚。
苇得和幻云一路往金乌寺而来。途中看见若干猴子前来跟苇得合掌,幻云很是叹服。幻云一见猴子,联想到那飞毛寺西周一片樱林,便有了对付无定和尚的主意,只因自己初来乍到,不便唐突,只好隐在心中。到了金乌寺台地,幻云立即被金乌寺的恢弘气势所折服。再看看庙前一片高大挺拔的菩提树,幻云赞叹再三。苇得说道:“敝寺本来是先师金华长老所造,至今己历千年了,故此颇具盛名。”幻云道:“难怪有如此光景!”
幻云在庙里见到了苇拂。苇拂合掌道:“曾听说我鸡足山来了个杭州高僧,莫非今日得见?”幻云道:“阿弥陀佛,不敢不敢,问候师兄!”苇得给两人作了介绍,各自表达了相互敬仰之意。
见了苇拂胸前的弹弓,幻云问道:“贫僧在杭州福永寺为僧时,曾听说昔日南京迎福寺的静闻和尚,禅诵二十年,刺血写成《法华经》,想供奉于鸡足山。自明崇祯九年,静闻和尚与徐弘祖(霞客)结伴西行,在湖南过湘江时,遇上了强盗。静闻受伤落水,到了南宁崇善寺时不幸病故,临终前托付徐霞客把他的骨殖带往鸡足山。后徐霞客将静闻和尚骨殖带到了这里安葬,还著有《徐霞客哭静闻禅侣》一诗,诗云:‘别君己许携君骨,夜夜空山泣杜鹃。’我杭州福永寺僧人听说了这事,都敬佩静闻和尚,因此贫僧素有到鸡足山修行的夙愿。等到来到这里,果然是山中经声杳杳、万物有灵,我己深信不疑。本想找个寺庵,苦修三年,谁料却撞见山下那个秽物无定,心甚恶之。今见二位大师都有奇技,想来驱逐那贼僧无定,料也不难!”
苇得问道:“师兄有什么主意?”幻云道:“只需如此如此。”苇得、苇拂听完,均称赞道:“好计,好计!”当天,幻云便在金乌寺做了游僧,参拜了释佛、迦叶、观音、文殊、普贤、六祖慧能以及金乌寺开山祖师金华长老金身。
第二天凌晨,苇得、幻云召来群猴,叫那略通人理的六猴领着,又让苇拂前方开路,便前去驱逐无定和尚。一、二百只猴子在金乌寺台地汇聚成一支浩荡大军,兵发飞毛寺。只见林中百鸟都来助阵,山上百兽同来壮行。不一会,苇拂与群猴便抵达了飞毛寺前。苇拂念了一阵弥陀心经,又念起苇得教给的驭猴诀,只见群猴立即分成六拨,纷纷朝那樱花盛开的坡上奔去。不一会,那坡地上的樱花均被猴子们攀折净尽,只留下光秃秃的一片樱桃树枝条。猴子们收手后,便看见那无定和尚秋风黑脸地走出寺来,骂道:“哪里来的鸟人怪兽,敢到本寺吵嚷?”苇拂候个正着,举起弹弓就打,一束束打奸弹首扑无定那厮的屁股,首打得他痛痒难耐,一阵风似地往山外逃去。苇拂不饶,继续追着打。群猴也来助阵,捡起树皮枝条一步一抽地追打。首打得无定脸上身上伤痕累累、皮开肉裂。
最后,无定那厮忍耐不住,赶忙跪地求饶道:“大师饶命,贫僧有罪,愿即刻滚出山门,再不敢做那辱没佛门之事了。”苇拂道:“你个贼僧,我来问你,你是如何能够在这佛门净地盘踞多年,又如何把个金鸡落毛之地改成了飞毛寺,害得鸡足山落下个不干不净之名?”无定回道:“这事其实与贫僧无关,都是因为先前有个妖道叫赤脚大仙的在这里落脚,教敝僧许多贪淫滥色之法。又赖那苟太岁的荒唐之命,没来由助长了敝僧的邪性,一有机会便搞起男盗女娼之事、风流采占之术,所以才有了这么多的事端。”苇拂道:“你既入佛门,难道你不知晓清心寡欲、谨言慎行的道理吗?现在又要把诸多无耻行藏归罪于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无定道:“敝僧虽身着袈裟,其实并不曾诵读经卷,现只求大师饶了性命,如何!”苇拂叹道:“罢了,出家人慈悲为怀,得饶人处且饶人。快滚,别让我在这鸡足山再见到你,否则,贫僧将不惜犯戒,一定要为我佛祖清理门户!”
无定慌忙逃去。再看那飞毛寺,门里竟高矮胖瘦不等地涌出一、二十名女子,一个个低眉颔首卷下山去,有的竟还怀抱婴孩。苇拂念着“罪过罪过”,进入寺中察看。群猴也跟随涌入庙中。苇拂不看则己,一看怒不可遏:原来这寺中狼藉一片,虽也有大雄宝殿,却不见青灯古佛。倒是庙两侧各一溜厢房朱门绮户、帘卷西风,一派阴风浊气。再看那石阶之下的空场上,院中两边各拴着一根绳索,绳索之上挂着些妇孺裹身之物,花花绿绿,不堪入目。
苇拂叫来群猴,朝绳索上一指,顷刻之间,那花花绿绿布条便被猴子们扯下,扔到了墙角。苇拂转出,封了寺门,于是带着群猴回山复命。
从此之后,飞毛寺庙门不复再开,一片樱林均凋敝枯朽死去。
那一天黄镖师在盘蛇谷与秋生别过,逃过了秃瓢帮的追逐,独自押着马帮回到了普洱。因惦记着秋生的安危,所以常常辗转难眠,只待要整理马帮,再发滇西。一天五更,黄镖师一宿未眠,冥冥之中,只见秋生和师兄苇得正在员外府上饮茶,员外家中多了个乳臭小儿。镖师惊觉,原来是南柯一梦。正诧异,只听屋外传来秋生那匹乌骓马的响嚏。镖师常年与马为伴,深知每一匹马的习性。昔日秋生入帮时,是镖师亲自为他挑的马,因为这匹马高大俊伟却性格忠纯。听到嚏声,镖师当即起身来看,果然是秋生回转。只见那秋生轻松地跳下马来,朝镖师拱手道:“问候兄长,小弟回也。”
镖师接住缰绳,急切地问了别后的情形。当听说是得到了苇得师父相救、又到了员外家打搅,并定下了婚约之事,镖师叹道:“贤弟真吉人天相啊!谁料这回历险,贤弟不仅未曾受苦,却反而玉成了终身大事,真是可喜可贺!”
因为秋生归来,黄镖师顿觉神清气爽。吃过饭,镖师高兴,买了一些时鲜果品和糕点,就带着秋生前往托寄他女儿的表兄处问候。秋生原来知道镖师有个女儿,但未曾见过,也早想见一见,于是又另外买了一份礼物,要带给小侄女。此时黄镖师的女儿小英己经十二岁,因为以前就认了镖师的表兄表嫂为父母,所以在表兄家里也很受待见,并不曾孤单。只是镖师少有时间探望,心有愧意。虽路途遥远,但仗着两匹快马,没多久就到了。表兄表嫂见黄镖师来到,杀鸡宰鸭招待了一番。
镖师和秋生在普洱耽搁了一些时日后,又开始了游走不定的押镖生涯。如此一年,看看中秋己过,镖师便要随秋生去赴婚约。一天,有两支马帮同时来找黄镖师押镖,又都是故交,不便推辞。看看时日,各样事情也还来得及,于是便答应了下来。镖师深知秋生在马道上己有了响当当的名头,所以都可以各自押镖。这回因要赴婚约,便让秋生接了前往榆城去的马帮,而自己接了路途较远的往永昌去的马帮,并相约在滨川相逢,再一道去往螳螂川。商量己定,两下各自出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