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
那如同开天辟地般的古老声音,裹挟着《镇岳玄功》的庞大洪流,在意识深处炸开的余波,如同被投入深潭的巨石,涟漪久久不息。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还在神经末梢残留,像是整个灵魂被强行撑大了几圈,又被粗暴地塞回这具破烂躯壳。脑子里像是塞进了一整座道藏阁的孤本,那些拗口晦涩的口诀、复杂精妙的运行路线、还有一幅幅透着沉重山岳之意的观想图……乱七八糟地搅在一起,嗡嗡作响。
“山岳崩于前而色不变,劫火焚于身而意不迁……”
“引煞入地脉,镇邪于九渊……”
字儿都认识,连一块儿……他娘的比老刘的麻辣烫秘方还难懂!
我瘫在冰冷的地上,像条被冲上岸的咸鱼,连翻个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右臂那条“玄冰棺材”依旧沉重冰冷,但奇怪的是,那股深入骨髓、仿佛要把灵魂都冻僵的寒意,似乎……淡了那么一丝丝?手肘处,那方沾血的老砚台,依旧磐石般压着,沉甸甸的,是此刻唯一的锚点。
左手……彻底废了。虎口彻底撕裂,血肉模糊,粘在冰冷刺骨的“镇岳”斧柄上,冻得都快没知觉了。整条左臂也跟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妈的……玩脱了……” 我对着天花板那几缕惨白的光,用尽最后一点骂人的力气,挤出几个气音。
爷爷……您老人家留的后手……可真够劲的……差点没把您亲孙子首接送走……
镇岳玄功?听着挺唬人。可我现在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怎么“玄”?怎么“功”?难不成用意念把涂山玥那狐狸精镇了?还是用意念把胳膊里这“炸弹”给“引煞入地脉”了?
念头刚转到这,脑子里那堆乱糟糟的信息流里,关于“引煞”和“地脉”的几行口诀,如同被无形的探照灯照亮,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极其自然地……从丹田深处,极其微弱地……萌生出来!
这股意念微弱得如同风中烛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仿佛一粒微尘,却蕴含着大地的脉动!
它……它在试图……按照那几句晦涩口诀的指引……运行?!
我惊得差点把舌头咬掉!
不是吧?!真能意念驱动?!这破功法这么智能?!刚塞进来就能自己跑?!
没等我细品这玄幻感,那股微弱却厚重的意念,己经极其笨拙地、如同第一次学走路的婴儿,颤巍巍地……沿着一条极其复杂、仿佛对应着人体某种神秘脉络的路线……开始……极其极其缓慢地……挪动!
“嘶……”
一股难以形容的酸、麻、胀、痛混合的怪异感觉,瞬间从丹田处炸开,迅速蔓延到小腹、腰背!像是无数根生锈的钢针在经脉里极其缓慢地搅动!又像是干涸万年的河床,被强行灌入了一股粘稠的泥浆,艰难地冲刷着阻塞!
这感觉……比右臂冰封还他妈难受!
“操……” 我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刚干涸的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这哪是练功?这他娘的是酷刑!
然而,就在这股微弱意念艰难运行、带来剧烈不适的同时——
嗡……
右臂上,那条被冰封的“血煞链刃”,似乎被这微弱的地脉气息牵引,冰层深处,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的狂暴冲突!
而是一种……极其隐晦的……共鸣?!或者说……某种……被吸引?!
紧接着!
压在手肘处的老砚台,仿佛也受到了这微弱意念运行的刺激,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浑厚沉重的力量感,如同涓涓细流,从砚台与我手臂接触的地方,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渗入了我的身体!
这股力量一入体,瞬间与我丹田那股微弱笨拙的意念汇合!
如同干涸的种子得到了春雨!
那股笨拙运行的地脉意念,猛地一振!速度虽然依旧缓慢如蜗牛,但那股沉重凝实的感觉却骤然增强!运行带来的酸麻胀痛感似乎也……减轻了一丝丝?或者说,被一种更宏大的、如同背负山岳般的沉重感所替代?
更神奇的是,随着这股沉重意念极其缓慢地沿着特定路线运行,我全身那散架般的剧痛、胸口伤处的撕裂感、左臂的麻木冰冷……仿佛都被这股沉重的力量暂时“镇压”了下去!虽然依旧存在,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变得迟钝而遥远。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却安稳的……疲惫感,如同温暖的泥沼,缓缓包裹了全身。
困……
好困……
意识在这沉重意念缓慢运行的奇特韵律中,如同被摇晃的摇篮,一点一点……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这一次,没有冰火炼狱,没有倒计时魔音。
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重而安稳的……黑暗。
……
……
“哐当!哗啦——!”
一阵刺耳的铁皮摩擦声,混合着老刘那标志性的、带着宿醉沙哑的吆喝,如同破锣般猛地砸进沉眠的意识!
“……新鲜骨汤熬好啦!油条!包子!……哟!李婶儿!早啊!今天来碗大份的?多加辣?”
我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从破窗户的缝隙里射进来,形成几道惨白的光柱,光柱里灰尘飞舞。天……亮了?不止亮了!听老刘这动静,怕是快中午了!
我居然……睡了一整晚加一上午?!而且……没被冻死?!没被胳膊里的“炸弹”炸死?!
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没来得及升起,身体的感觉先一步回归。
痛!
全身依旧散架般的痛!胸口闷痛!左臂剧痛麻木!但……能忍!不像昨天那样动一下就要晕过去!
更关键的是——右臂!
那条沉重的“玄冰棺材”还在!但……感觉不一样了!
覆盖的灰白色冰壳依旧存在,布满细微的裂纹,尤其是手腕上方那道被我劈开的半指宽裂缝,清晰可见。裂缝深处,隐约能看到暗沉冰冷的金属光泽(应该是链刃本体)。冰壳依旧冰冷刺骨,但那种深入骨髓、仿佛要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纯粹的、如同背负着千斤巨石的沉重!仿佛这条胳膊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根被万载玄冰包裹的……实心铁棍!
而且……那种内部力量冲突带来的、随时会爆的毁灭感……也消失了!被一种极其稳固的、如同山岳镇压般的死寂感所取代!
成了?!
《镇岳玄功》……真的有效?!虽然只运行了一点点,但……它稳住了?!
我试着极其轻微地、用意念去“看”丹田。
那股微弱却沉重的意念……还在!它并未随着我醒来而消失!如同一条蛰伏在地脉深处的小龙,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按照那玄奥的路线,一丝丝地……自行运转着!每运转一丝,就带来一丝沉重的安稳感,仿佛在一点点加固着镇压的根基!
“呼……” 我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浊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灰尘的味道,却无比真实,无比……香甜!
活着!老子还活着!而且……似乎……暂时稳住了!
巨大的希望如同朝阳,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
涂山玥?青丘执礼?三天后?验货?纳吉?
妈的!来吧!道爷我现在……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底气了?
虽然这条胳膊还是不能动,虽然左臂也废了大半,虽然全身疼得像被十八罗汉群殴过……但至少,里面的“炸弹”暂时哑火了!还多了个听起来很牛逼(虽然现在屁用没有)的《镇岳玄功》!
这就够了!
“咕噜噜……”
肚子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抗议声,强烈的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压过了疼痛。
饿!饿疯了!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钱!老刘昨晚塞进来的那两张红票子!
我挣扎着,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肘撑地,一点点把自己从地上支棱起来。每动一下,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目光扫过冰冷的地面,很快锁定了不远处那两张崭新的、沾了点灰尘的百元大钞。
爬过去!
吃饭!
然后……想办法处理伤口!再然后……研究研究这破功法!
求生的本能和饥饿的驱使,让我爆发出惊人的毅力。我像条不屈的蚯蚓,用左肘和左脚蹬地,拖着沉重的右半边身子和那条“铁棍”胳膊,一点一点地朝着那两张红票子挪去。
每一步都艰难无比,汗水混着灰尘从额头滚落。但心中有了希望,连这狼狈的爬行都仿佛带着点悲壮的豪迈。
终于,左手够到了那两张救命的票子。冰凉的纸张触感,此刻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让人安心。
“老刘……麻辣烫……” 我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绿光。
就在我捏着钱,准备继续朝着门口“爬”去的时候——
“叮铃铃——叮铃铃——!”
我那部破二手智能机,如同催命符般,在裤兜里疯狂地响了起来!不是短信!是刺耳的电话铃声!
我浑身一僵!
这个点?谁会给我打电话?
难道是……涂山玥?!她等不及三天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刚升起的希望差点被浇灭。
我哆嗦着,用沾满血污灰尘的左手,极其艰难地从裤兜里掏出那部屏幕裂得像蜘蛛网的破手机。
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
来电显示……
“隔壁刘记麻辣烫-老刘”!
是老刘?
我愣了一下,随即心头猛地一松,紧接着又是一股无名火起!这老小子!大清早的(虽然快中午了)嚎什么嚎?耽误道爷吃饭!
我没好气地滑动屏幕,把手机凑到耳边,还没开口,老刘那带着哭腔、惊惶失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尖叫声,就差点把我耳膜震穿:
“张……张道长!救命啊!救命!您……您快过来看看!出……出大事了!”
“我……我店门口!店门口让人给……给堵了!”
“不……不是人!是……是东西!好多……好多箱子!红……红得吓人!上面还……还贴着‘囍’字!”
“还……还有张纸!写着……写着您的名字!张清玄!是您的!指名道姓给您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是不是昨天那‘碗精’它……它又招来的亲戚报仇了?!您快来看看啊!求您了!价钱好说!价钱好说啊!我的店……我的店要开不下去了啊!呜呜呜……”
老刘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惧和崩溃,语无伦次,最后竟然带上了哭腔。
箱子?红的?贴着“囍”字?指名道姓给我?
轰!
脑子里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
青丘执礼!
纳吉!
聘礼?!
昨天深夜那张印着冰冷“青丘执礼”印鉴的白色卡片上的字,瞬间在脑海里炸开:
“寒玉为聘,佳期将至。三日后,酉时,吾代涂山氏,登门纳吉。”
登门纳吉……
纳吉……
他妈的!这“纳吉”……不是三天后吗?!怎么……怎么今天就……就把聘礼……堵到老刘店门口了?!还指名道姓?!
一股巨大的荒谬和冰冷的愤怒,混合着“债主提前上门催债”的恐慌感,瞬间冲散了饥饿和刚升起的那点希望!
“操……他……妈的……青丘……”
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带着血腥味的字眼,捏着手机和那两张红票子的左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张道长?张道长?您……您还在听吗?您说话啊!您快过来啊!” 电话那头,老刘还在鬼哭狼嚎。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骂娘的冲动,对着话筒,用一种极其疲惫、极其无奈、却又带着一种“债多了不愁”的破罐破摔的语气,嘶哑地说道:
“老刘……”
“别嚎了……”
“等着……”
“道爷……这就……爬过去……”
“……收……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