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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静安寺的那日，天刚蒙蒙亮，济世堂的门板便被药童兴冲冲地卸了下来。他背着个装满点心的包袱，手里还提着个空篮子：“姑娘，萧公子说山上的野栗子熟了，让咱们摘些回来炒着吃呢！”
沈落雁正对着铜镜梳理长发，闻言回头笑了笑。镜中的女子穿着件石榴红的衣裙，是她前几日特意做的，领口绣着几枝金线桂花，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发间依旧簪着那支碧玉簪，只是鬓角多了两朵新鲜的桂花，是今早刚从后院摘的。
“瞧你急的。”她拿起药箱，里面装着些常用的药膏和伤药，“萧公子说了，山路不好走，让咱们辰时再出发。”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熟悉的铜铃声。药童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果然是萧彻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萧彻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锦袍，外面罩着件玄色披风，见沈落雁出来，眼中瞬间漾起温柔的笑意，像落满了星光。
“姑娘今日……很好看。”他望着她身上的红裙，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局促。
沈落雁脸颊微红，屈膝行礼：“公子取笑了。”
药童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被沈落雁瞪了一眼，才乖乖地钻进了马车。萧彻伸手扶沈落雁上车，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袖口，两人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空气中却仿佛多了几分甜意。
马车缓缓驶离长安城，朝着城郊的静安寺而去。车窗外，沿途的枫叶红得似火，像无数只燃烧的蝴蝶停在枝头。沈落雁掀开窗帘看着，忽然觉得这红叶比上次来时更艳了些。
“再过几日，便是重阳节了。”萧彻递过一碟杏仁酥，“宫里按例要举办登高宴，到时候我向陛下请旨，带你一同去。”
沈落雁有些惊讶：“我也能去？”
“自然。”萧彻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笑意更深，“待陛下赐婚的旨意下来，你便是我的未婚妻，去参加宫宴合情合理。”
“赐婚”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沈落雁的脸颊瞬间红透了，像车窗外的红叶。她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吃杏仁酥，耳根却悄悄泛起热意。
马车行至半山腰时，萧彻忽然道：“咱们步行上去吧，正好看看沿途的风景。”
沈落雁自然应允。三人下了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药童像只脱缰的小野兔，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时不时摘片红叶递过来：“姑娘你看，这片像不像蝴蝶？”
沈落雁接过红叶，刚想说好看，却见药童脚下一滑，惊呼着朝旁边的陡坡滚去。那里长满了低矮的灌木，下面便是陡峭的山崖，若是滚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小心！”萧彻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药童的衣领，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药童吓得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首喘气，手腕被灌木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渗出血来。
“怎么样？”沈落雁连忙蹲下身，从药箱里取出药膏和布条，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都说了让你慢点，偏不听。”
药童瘪着嘴：“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萧彻站在一旁，看着沈落雁专注的侧脸。她眉头微蹙，眼神里满是关切，指尖轻柔地为药童系着布条，阳光透过红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像一幅流动的画。
“此地危险，我先送他下山找马车等着。”萧彻扶起药童，“你在前面的红叶亭等我，别走太远。”
沈落雁点点头：“放心吧，我就在亭子里待着。”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沈落雁提着药箱往红叶亭走去。山路两旁的红叶愈发茂密，风吹过时，簌簌落下，像下了场红色的雨。她伸手接住一片红叶，叶片边缘还带着晨露，凉丝丝的。
红叶亭建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亭柱上刻着几行诗句，字迹己有些模糊。沈落雁坐在亭内的石凳上，望着远处的长安城，宫墙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像撒了满地的碎金。
她想起初见时萧彻扶她臂弯的温度，想起疫区里他为她擦药箱的认真，想起宫门前他说“等我赐婚”时的坚定。原来缘分早己在不经意间埋下伏笔，从三年前曲江池的那支白荷花，到今日静安寺的漫天红叶，一步一步，都是命中注定。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沈落雁回头，见萧彻正站在亭外，披风上沾了几片红叶，鬓角还有些凌乱，显然是走得急了。
“在想……这里的红叶真好看。”她站起身，裙摆在红叶堆里轻轻扫过，像只展翅的蝴蝶。
萧彻走进亭内，目光落在她身上，温柔得像化不开的春水：“是很好看。”他顿了顿，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但我觉得，还是不及你好看。”
锦盒打开的瞬间，沈落雁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里面躺着一支赤金打造的发簪，簪头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红玫瑰，花瓣上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比任何珠宝都要夺目。
“这是……”
“我让人打的。”萧彻拿起发簪，走到她身后，轻轻为她簪在发间，“玫瑰象征着真心，红宝石代表着赤诚。落雁，我萧彻此生，定不负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沈落雁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公子……”她转过身，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映着她的身影，也映着漫天的红叶。
萧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而有力：“落雁，待我处理完朝堂之事，便去求陛下赐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山间的风忽然停了，红叶不再飘落，连鸟儿都停止了鸣叫，仿佛在静静等待她的答案。沈落雁望着他眼中的期待与紧张，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遇到真心待你的人，便要勇敢些。
她踮起脚尖，轻轻抱住萧彻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披风里，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无比清晰：“我愿意。”
萧彻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紧紧回抱住她，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低下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发间的桂花香，混合着红叶的清冽，是他从未闻过的好闻味道。
“落雁，我的落雁……”他喃喃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
红叶亭外，风又起了，吹得红叶簌簌落下，像为他们披上了一件红色的嫁衣。远处的钟声隐隐传来，在山谷里回荡，仿佛在为这对有情人送上最虔诚的祝福。
沈落雁靠在萧彻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忽然觉得，这个秋天，是她一生中最美的季节。而她知道，往后的每一个秋天，都会有他陪在身边，看长安的月，闻庭院的桂香，赏静安寺的红叶。
发间的赤金玫瑰簪在阳光下泛着光，与鬓边的桂花交相辉映，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等待与圆满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