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外的刘通判和士兵们听到传唤,嘭地推开门一窝蜂涌进来。
刚进门,这帮男人就愣住了。
主上的书桌后面,好一幅春风美景图。
李燕儿惊叫几声,慌忙去捡地上的衣服。
程怀安大跨步到刘通判身边,责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人?”
刘通判说:“回主上,她是刘存义在戏院赎回来的小妾,跟着刘存义两年了。”
程怀安的脸色更不好了。
他往男人堆里躲了躲,指着地上哭泣的女人说:“她缺男人,你们把她带去军营,看哪个兄弟愿意要她,就娶了。”
他嫌弃至极,极不耐烦地说:“赶紧带走!”
一个士兵上前,将李燕儿拉起来,捂着她的嘴拖了出去。
程怀安长舒一口气,看了看屋内众人说:“本王有妻,以后别什么女人都往我面前带。”
差点清白不保。
刘通判忙作揖道歉:“是属下的错,属下疏忽了。”
“别再有下次。”程怀安回到座椅上,拿着文书继续看。
经此一事,他忽然发现灾害过后,守寡女子们的名声和婚配也是问题。
他捏着眉心想了想,命参谋拟公告:“传令下去,城中丧夫女子可自由再嫁,军中愿娶寡妇为妻的兄弟,本王随礼金一百两。”
“为免骗婚骗礼金,再拟个前提,一百两银分五年发放,每年三月初三发二十两,需夫妻双方共同签字领取。”
要是五年后夫妻感情不和,拿完礼金和离,那他就管不了那么远了。
“主上英明。”刘通判奉承道:“如此,想二嫁的女子不用拘着名声硬守,军中许多兄弟们也能娶上媳妇了。”
普通人许多是娶不上媳妇的,尤其一无所有的灾民。
程怀安随礼一百两,相当于帮他们出聘礼。
消息传下去,原本娶不起媳妇的光棍们高兴地不行。
条件允许,心仪女子又看得上他们的话,底层光棍都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谁还会在乎对方是不是寡妇。
李燕儿投怀送抱之举,倒变相地做了件好事。
参谋拟好文案,请程怀安过目。
程怀安看完之后,在末尾补了一句:“女子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男子娶妻也应遵从本心,愿世间多良缘,少偏见。”
上位者的话就是真理,任谁领他的政策,也只会说一句:“西北王英明。”
暴雨连下了七天,终于间歇转小。
再破天般下下去,旱灾刚结束,又要经历洪灾。
胡从文年纪小,还未满十五,但办起事来特靠谱。
程怀安命他七日内整合学堂,让全城孩子们去上学。
他还真做到了。
不多不少,刚好第七天下午,分级分班完毕,定好了三日后开学。
一想到三天后,有八千个孩子都得自愿或不自愿去上学,程怀安就开心。
小孩子就该待在学堂里,好好读书。
他脸上展现着恶趣味的坏笑,看向胡从文的眼神却充满欣赏。
这小子,文武都成,苗子极好。
程怀安很纠结,到底该把他培养成武将,还是培养成文臣。
“从文,你将来想做武将,还是文臣?”
胡从文想了想,认真回道:“我想做文臣。”
“为什么?”程怀安问:“我观察你训练之时,也有猛将之姿。”
胡从文说:“怀安哥令男女都可入学,同书同文,极其重视教育。”
“百姓们从前读书很难,识字明理的人不多,从文愿一生尽职于教育普及,怀安哥的愿望,也是从文的愿望。”
知己啊,程怀安真想高呼一声知己。
“好好干!”他鼓励道:“靖国大儒,未来定有你一席之地,哥哥等你成长。”
胡从文拱手行礼道:“从文定不负怀安哥的期望。”
雨水淅淅沥沥,在地面溅起无数小水花。
西阳城各处道路年久失修,到处都是泥泞。
许多人穿着程怀安发放的雨靴,踩着泥冒雨忙碌。
他们脸上没有埋怨,只有对建设新家园的期待。
断线珠子般的小雨又下了三天,泛灰的云团缓缓散去,太阳从薄云后探出头来。
天,晴了。
回石岩镇探情况的骑兵队伍,也终于赶了回来。
“报...”
骑兵领队在府衙外下马,举着旗子往里奔。
值守士兵将他领进屋,骑兵领队单膝下跪,焦急汇报:“报告西北王,石岩镇遭遇特大山洪,镇子被洪水淹没,许多人在转移的路上被冲走了!”
“什么?!”程怀安惊得站了起来,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寒的他身体发麻:“冲走了多少人?水退了没有?我夫人何在?”
“夫...夫人...”骑兵磕巴片刻,下定决心说:“夫人五天前被洪水冲走,现下不知所踪。”
程怀安双拳紧握,神情痛苦,心揪痛地快昏过去。
他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惨白,几乎站不住。
刘通判伸手撑了他一把,从背后扶住他。
程怀安缓了片刻,虚弱着声音问:“我岳父一家如何?其它百姓如何?”
骑兵回道:“陆村长一家在下雨之前回了桃源镇,洪水冲走约百人,夫人是在转移路上去拉一个小孩,被冲走的。”
“属下回来报信时,洪水尚未退干净,其余百姓都在桃源镇避难。”
“备马。”程怀安下意识说:“快将赤云马牵来,通知陆都尉带人沿河道往上游找人!”
他急急往门口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刘通判。
这是个狗官,但近日来对城内各项事务处理的不错,应是真心悔改,在为百姓做实事。
程怀安沉重托付道:“刘通判,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与张同知及其他将士们要同心协力,护好西阳城。”
刘通判庄重鞠躬领命:“主上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托。”
赤云马常备在侧院马舍,士兵很快将马牵来。
程怀安扶鞍上马,刘通判在后面喊:“主上,带好水囊和干粮啊。”
“不用。”程怀安拍马上街,急急催马出城,全速往石岩镇冲。
赤云电闪风行,踏泥泞山路如履平地。
然而程怀安只觉得还不够快,他恨不得瞬闪到石岩镇。
西北都是些旱鸭子,也不知小花...
他简首不敢想。
“驾!”
快点,再快点。
程怀安身体前倾,飙着泪策马往前冲。
陆小花,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