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的铃声像根生锈的铁钉,敲得伍优心头发紧。她看着韦光亮把那张写着“校外巷子,不见不散”的纸条揉成一团,指节泛白。黄毛刚才在走廊擦肩而过时,故意撞了韦光亮一下,低声笑:“陈阳说,想看看尖子生被揍趴下是什么样。”
伍优的笔“啪”地掉在桌上。陈阳?那个总笑着揉她头发、帮她讲题的转校生?她猛地抬头看向斜前方,陈阳正靠在椅背上转笔,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笑容干净得像假的。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还朝她眨了眨眼,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
放学铃一响,韦光亮抓起书包就往外走。伍优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别去!是圈套,陈阳也在里面!”
韦光亮的肩膀僵了僵,没回头:“早就知道了。”他的声音很沉,“从他把我调到基础班的申请上‘不小心’签了字,从他把我被欺负的事当笑话讲给别人听,我就知道了。”
伍优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那些看似无意的靠近,都是藏好的钩子。她想再说什么,却被韦光亮甩开手:“你别管。”
他走得很快,背影在走廊尽头拐了个弯,像要钻进浓稠的暮色里。伍优转身想追,却被陈阳拦住了。他手里把玩着颗篮球,笑得温和:“伍优,去看电影吗?新上映的那部,听说很有意思。”
“让开。”伍优的声音在发抖。
“何必呢?”陈阳的笑容淡了下去,“韦光亮现在就是滩烂泥,你救得起来吗?再说了,”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你真以为他以前喜欢你?不过是觉得你好骗,能衬托他多厉害罢了。”
伍优猛地推开他:“你闭嘴!”
陈阳没生气,只是慢悠悠地挡住楼梯口:“基础班的人说了,今天要打断他一条腿。你现在过去,是想给他当垫背的?”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黄毛发来的消息:“人到齐了,就等他。”
伍优的手脚突然冰凉。她看着陈阳眼里的算计,终于明白过来——他根本不是嫉妒,是享受把别人踩在脚下的。韦光亮曾经的光环,恰好成了他最好的猎物。
“你到底想干什么?”伍优的声音发颤。
“不想干什么。”陈阳耸耸肩,“就是觉得,有些人从云端掉下来,就该摔得粉身碎骨。”他朝校外努努嘴,“想去看吗?我可以带你去。”
伍优没说话,突然转身往回跑。陈阳愣了愣,没追——他以为她终于怕了。
但伍优没回教室。她绕到教学楼后面的杂物间,抓起角落里那根用来撑遮阳棚的钢管,沉甸甸的,硌得手心发疼。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那些人,只知道不能让韦光亮一个人站在巷子里。
校外的巷子很深,堆着废弃的纸箱,空气里飘着烟味和汗味。伍优刚拐进去,就听见黄毛的骂声:“动啊!怎么不动了?以前的傲气呢?”
她拨开纸箱冲进去,正看见韦光亮被按在墙上,黄毛举着铁链要往下砸。伍优想也没想,举起钢管就朝黄毛的胳膊挥过去——“哐当”一声,铁链掉在地上,黄毛痛得嗷嗷叫。
所有人都愣住了。韦光亮抬起头,看见伍优举着钢管站在那里,头发乱了,眼睛亮得像要着火,校服上沾着灰,像只炸毛的小兽。
“伍优?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里全是惊惶。
“我来救你。”伍优的声音有点抖,却把钢管握得更紧,“要打一起打!”
黄毛缓过劲来,眼里冒着火:“妈的,连你一起揍!”他挥着拳头冲过来,伍优闭着眼想挥钢管,却被韦光亮一把拉开——他用后背硬生生受了这一拳,闷哼一声。
“跑!”韦光亮把她往巷子口推。
但己经来不及了,其他人围了上来,堵住了所有去路。伍优被推搡在地,钢管掉在脚边。她看见韦光亮被绊倒,有人骑在他背上,拳头像雨点一样砸下去。他没躲,只是死死盯着她,眼神里全是绝望。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所有人都慌了,黄毛骂了句“操”,带着人翻墙跑了。
伍优爬起来,扑到韦光亮身边。他的脸肿了,嘴角淌着血,却还在笑,声音含糊不清:“你怎么这么傻……”
“我报警了。”伍优的眼泪掉在他脸上,“刚才跑回去的时候,用小卖部的电话报的。”
警笛声停在巷口,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进来。韦光亮被扶起来时,还不忘把伍优掉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来,拍了拍灰。
“疼吗?”伍优看着他脸上的伤,声音哽咽。
“还行。”韦光亮低头,看见她手背上擦破了皮,突然皱起眉,“你也受伤了?”
“小伤。”伍优想把手背到身后,却被他拉住。他的手心很烫,带着血和汗,却攥得很紧。
警察在旁边做笔录时,伍优看见陈阳站在巷口,脸色难看。他大概没想到,她会真的敢冲进来,更没想到她会报警。
回去的路上,韦光亮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伍优肩上。晚风带着凉意,他的外套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却让伍优觉得很安心。
“陈阳……”伍优想说点什么。
“别提他。”韦光亮打断她,声音很轻,“以后离他远点。”
伍优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塞进他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时,韦光亮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伍优,谢谢你。”
不是谢她救了他,是谢她在所有人都觉得他该摔碎的时候,还愿意朝他伸出手。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再也分不开的样子。伍优知道,以后的路可能更难走,基础班的麻烦,陈阳的算计,还有韦光亮心里那道没愈合的伤口。
但她不怕了。
因为她终于明白,暗恋不是藏在算术本里的秘密,不是成绩表上的距离,是哪怕站在泥泞里,也愿意为对方举起钢管的勇气。
韦光亮嚼着橘子糖,忽然轻轻碰了碰她的手。伍优没躲,任由他的指尖和她的指尖相触,带着伤的温度,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滚烫。
巷子尽头的灯光很亮,像道没画完的辅助线,在黑暗里,引着他们往有光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