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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雨下得黏糊糊的，伍优看着韦光亮湿漉漉的校服后背，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刚上早读课，黄毛就带着两个人堵在教室后门，把韦光亮的伞扔进了泥坑，笑着说：“陈阳说，下雨天不用打伞，淋淋更清醒。”
韦光亮没说话，只是弯腰从泥坑里捡起伞，骨架断了两根，伞面沾着黑泥，像只折了翅膀的鸟。他把伞靠在墙角，水珠顺着伞骨往下滴，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伍优从书包里掏出干净的纸巾递过去，他却摇摇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泥点蹭到下巴上，像只刚从土里钻出来的猫。“别管了，”他低声说，“他们就是想让我难堪。”
可难堪像雨后的青苔，在教室里疯长。黄毛上课故意把纸团往韦光亮头上扔，午休时趁他去打水，往他课本上泼墨水，甚至在他的保温杯里撒了把粉笔灰。韦光亮都忍了，只是把被墨水染黑的笔记小心撕下来，重新抄在伍优给的草稿纸上，字迹比以前更用力，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
周五的大扫除，黄毛被安排和韦光亮一组擦窗户。他踩着窗台故意晃悠，脚下一滑，整个人朝韦光亮撞过去——韦光亮下意识伸手扶，却被他反咬一口：“你推我干什么！”
周围的人围过来时，黄毛正捂着胳膊喊疼，韦光亮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扶人的姿势，脸上沾着从窗台蹭下来的灰。“我没推他。”他声音很轻，却没人信。
陈阳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抱着胳膊笑：“基础班的就是没规矩，还敢动手打人？”他冲黄毛使了个眼色，“去告诉老师啊，让他记大过。”
伍优挤开人群站到韦光亮身边，指着窗台上的脚印：“他自己踩滑的，这里有脚印，好几个人都看见了。”她看向周围的同学，有人别过头，有人点点头，却没人敢出声。
黄毛梗着脖子：“就是他推的！”
“够了。”韦光亮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要告老师就去，我跟你去。”他看都没看陈阳，抓起抹布继续擦窗户，动作利落，玻璃被擦得锃亮，映出他挺首的背影。
黄毛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一时倒没了辙。陈阳的脸色沉了沉，转身走了，临走前剜了韦光亮一眼，像在说“等着瞧”。
大扫除结束时，雨还没停。韦光亮的校服湿了大半，伍优把伞塞给他：“拿着，我家近。”
他没接，只是把擦干净的玻璃又看了一眼，忽然笑了：“你看，再脏的玻璃，擦干净了也能反光。”
伍优的心猛地一动。她看着韦光亮手里的抹布，上面沾着墨渍和灰尘，却把玻璃擦得能映出窗外的雨丝。原来他不是在忍，是在把那些刁难当成需要擦掉的污渍，一点一点，用力擦干净。
走出教学楼时，黄毛带着人又堵了上来，手里拿着根木棍。“陈阳说了，不让你好过。”黄毛的眼神发狠。
韦光亮把伍优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往前站了站：“要打就打，别吓着她。”
伍优却没躲，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了录音键：“你们再动他一下，我就把刚才黄毛撒谎、陈阳指使他的事，全告诉校长。”她举着手机，屏幕亮着，“我这里还有上次你们在校外巷子堵人的录音，要不要听听？”
黄毛的脸瞬间白了。陈阳虽然厉害，但真闹到校长那里，他爸的面子也兜不住。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会哭鼻子的女生，居然会留着一手。
“你敢阴我？”黄毛咬着牙。
“是你们先欺负人的。”伍优的声音有点抖，却把手机举得更高，“现在就去校长办公室，还是我把录音发群里？”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掏出手机录像。黄毛看着伍优眼里的倔劲，又看了看韦光亮挺首的背影，终于骂了句脏话，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雨还在下，打在伞面上沙沙响。韦光亮看着伍优手里的手机，忽然问：“你真的录了音？”
伍优把手机塞回口袋，吐了吐舌头：“骗他们的。”
韦光亮愣了愣，随即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点释然的水汽。他接过伍优手里的伞，把大部分伞面都倾向她那边，自己的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湿。
“伍优，”他忽然说，“等我。”
伍优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雨丝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里面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等我把成绩赶上来，等我……”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雨落，“等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雨还在下，却好像没那么冷了。伍优看着伞下交叠的影子，忽然觉得，那些刁难和算计，就像这深秋的雨，虽然冰冷，却总会停。而韦光亮心里的那棵梧桐树，己经在泥泞里扎稳了根，正等着一场属于自己的春天。
她轻轻“嗯”了一声，把手里的橘子糖剥开，塞进他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时，韦光亮的脚步顿了顿，嘴角扬起个浅浅的弧度，像被雨水洗过的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