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9月1日,开学日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狗尾巴草上,恩赐己经背着碎布拼成的书包站在村口。她踮脚给贾宝金整理歪斜的红领巾——这是她用十斤草药跟合作社换的,为此整个暑假都在山坡上挖柴胡。
"金宝,记住没?"小丫头扳着男孩畸形的手指,"见到老师要说'早——上——好——'"
六岁的贾宝金嘴唇颤抖着,突然发出声清晰的:"早、晨、好!"
围观的村民哄堂大笑,恩赐却"啪"地鼓起掌:"对啦!金宝真聪明!"阳光穿过她扬起的发丝,在贾宝金呆滞的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人群最后排,王翠花死死攥着衣角。她没敢告诉丈夫,儿子昨晚在炕上用口水写了行字:"想跟恩赐上学"。
教室里的奇迹
一年级的土坯教室里,班主任陈老师正在教"人"字的写法。最后一排的贾宝金突然站起来,拖着畸形的腿走到黑板前。
"老西......"他口齿不清地举着粉笔,"我会......"
教室里鸦雀无声。当歪扭的"人"字出现在黑板上时,窗外的麻雀突然集体振翅,扑棱棱的声响像是喝彩。恩赐飞奔上讲台,握住贾金宝颤抖的手又添了一笔——“大”,还接着写了一个“山”字,教师里的老师和同学都投来了惊讶和羡慕的眼光。
"金宝想写的的是南山!"她指着窗外,"山顶有棵歪脖子松对不对?"
贾宝金浑浊的眼珠突然清亮起来。他转身扑向教室后墙,在"学习园地"上画了棵枝干狰狞的树——正是当年抛弃恩赐的那棵老槐。
血色课堂
午休时的操场喧闹如集市。恩赐正教贾宝金数跳绳:"1、2、3——哎呀,金宝你踩绳了!"
男孩突然僵住。暗红的血从他鼻孔涌出,滴在计数用的粉笔字上,把"28"染成了骇人的紫黑色。恩赐慌忙掏出手帕——那是李秀英用百家布缝的,西角还绣着平安结。
"抬头!"她踮脚按住贾宝金的后颈,突然触电般缩回手。男孩衣领下的柳叶痣烫得像块烙铁,而她自己耳后的红痣也突突跳动。
二丫头尖叫着冲过来时,恩赐正盯着染血的手帕发呆。血迹渗进布料后,竟隐约显出个"归"字,和去年冬至时大弟洗澡水里的形状一模一样。
树洞秘密
放学路上,恩赐带着贾金宝躲进老槐树的树洞。夕阳透过树皮的裂缝,在男孩脸上划出金红交错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金宝,我教你认颜色。"她举起片枫叶,"这是红色,像国旗......"
贾宝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畸形的手指蘸着未干的血迹,在树洞内壁画了颗心,里面包着两片柳叶——和大弟、小弟身上的胎记完全吻合。
"姐......回家......"男孩的眼泪混着血滴在树根上,"疼......"
恩赐耳后的红痣突然灼痛。她恍惚看见三岁的自己蜷缩在雪夜襁褓里,而另一个婴孩正在不远处尖声哭喊。
夜半惊变
中秋月圆夜,张家院里飘着桂花香。恩赐正给双胞胎讲"嫦娥奔月",大弟突然指着她耳后:"姐姐,痣在发光!"
铜镜里,那颗红痣竟泛着诡异的磷光,像暗夜里的萤火虫。与此同时,贾家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是贾宝金的声音,却夹杂着成年男子的浑厚。
李秀英手中的针线筐翻倒在地。她惊恐地发现,双胞胎耳后的黑痣正在褪色,而恩赐的红痣颜色却越来越深,几乎要渗出血来。
当夜,周大夫的药碾子无故自转。当归粉在月光下聚成个箭头,好像首指的方向是王翠花埋胎盘的老槐树。树根处,几缕银丝在风中飘舞——是接生婆当年系的红绳,如今己经褪成惨白。
与此同时,贾宝金用头撞开了锁他六年的院子。月光照在他后颈上,那片柳叶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新鲜的皮肤。而张家,恩赐在睡梦中突然坐起,嘴里念叨着句古老的童谣:"柳叶尖尖,骨血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