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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X理解了。
卡片释放的瞬间，莫妮卡的过去涌入了他的脑袋，仿若身临其境。
莫妮卡的眼睛神采起来，像两枚黝黑的宝石被眼皮擦亮。
她双手交叠抵在下巴，身子微微前倾，面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在等待，等待张X的「蜕变」，等待他在理解她的瞬间，成为预言里心心念想的同伴。
张X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绿色卡片己经消散，化作一缕缕游动的光丝，缠绕在他的指缝间。
他心念一动，那些光便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重新凝聚成卡片的形状，安静地悬浮着。他本来还担心卡片丢了或者被抢走，那样就插不回去了，看来命运给他留有退路。
（原来如此。）
他忽然明白了，这张卡不再是外来的异物，己经成为他自己的一部分——就像呼吸，就像心跳，就像壁虎随时可以分离的尾巴。
“你理解我了吗？”莫妮卡的声音轻柔，带着某种希冀。
张X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抬起手，灰绿色的光芒从掌心流淌而出，像泼洒的油漆，又像蔓延的霉菌，一点点侵蚀着占卜屋的星空。星光被覆盖，银河被涂抹，最终，整个空间被拓展开的灰绿领域包裹——就像在名为“占卜屋”的大纸箱里，他又创造了一个更小的纸箱。
这是平常的他做不到的，这恐怕就是他的卡片力量：一种「理解」。莫妮卡似乎用了某种手段，比他本人知道得还要早。
首次见面，他们竟熟识彼此。
灰绿色领域里，物品一件件实体化，比起莫妮卡那神秘深邃的星空幻境，他的空间平凡枯燥：锈迹斑斑的铁皮墙，的管道，角落里堆着空油漆罐和废电缆——垃圾场地下室的拙劣复制品，二人仍在异空间之中，却仿佛回到现实。
（我完全理解。）
张X咧开嘴，半边脸上的油彩剥落，蔓延的绿纹令他的表情更加狰狞。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己经明白莫妮卡的力量是什么了，抛去神秘的外衣，她捏造出异空间，可以选择一个房间来作为异空间的入口，只有选定的对象才能踏入。
张X感觉自己读懂了莫妮卡的愿望——可以借用这种力量做任何事，莫妮卡能做到的他可以做到，她做不到的，他可以做得更好！
比如，让这个灰绿空间继续扩张，首到把“占卜屋”挤碎，困住莫妮卡为他所用；比如，把全桶城的无人房间都变成异空间，把每个踏入的人都关进这种幻境随意处置……
甚至，把「穹顶的内侧」当成一个房间来捏造幻境，让所有人全都在垃圾场里吃粑粑…… ！
“呵呵呵呵……”
（我可以。）
（我他妈当然可以。）
（我能做到！）
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了。这么做会不会太疯狂了？有人告诉过他，让他不要疯狂。
——是谁来着？
记忆像被搅浑的水，他努力回想，却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片段：粉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还有……创可贴？对，创可贴，粉色的，贴在他肩膀的卡片上。
（啊，是那个兔耳朵丫头。她说什么来着？）
（——“答应我，不要变成疯子，好不好？”）
（……行。）
张X深吸一口气，灰绿空间的扩张停止。他看向莫妮卡，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他的力量和影响力即刻变弱了，灰绿空间被占卜屋压制，略微地收缩。
“你理解我了吗？”莫妮卡留意到空间的变化，又问了一遍，这次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X盯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少女可怜又可悲。她的占卜屋很美，星空很美，预言也很美——但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被困在穹顶下艰难生存的女孩，对“外面”的拙劣想象。
他何尝不是如此呢？人难以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只能用己知的一切去拼凑，创造出的世界注定是虚幻的。
他的确理解了。在拔出卡片的瞬间，他理解了她的愿望，甚至能站在她的立场上思考。进一步，他理解了这个空间的构成方式，以至于可以重现她的部分能力。
目前为止，预言是对的，但是——
“不。”他对莫妮卡撒谎了，声音干涩，“我不理解。”
莫妮卡的眼睛瞪大了。
“普通的人与人之间尚且无法互相理解……”张X抬起手，灰绿空间开始收缩，像退潮的海水，一点点归还给占卜屋的星空，“更何况持卡人呢？”
莫妮卡的表情凝固了。她的嘴唇微微发抖，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失望击中。
“预言出错了？不，不可能……”
她咬紧嘴唇，猛地站起身，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你说谎！”她的声音陡然尖锐，面纱被急促的呼吸掀起一角，露出苍白的下巴，“你明明己经——”
张X打断了她：“抱歉，我没打算受所谓命运的摆布。”
莫妮卡一愣，低头看向地面。水晶球的碎片依旧散落在那儿，一堆廉价的玻璃渣。
“所以，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单纯不想接受。”张X耸耸肩，“不好意思，你的预言我不能遵守。”
说完，他站起来，转身走向残存灰绿空间的边缘，试图从中找出一条道路。
少女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她颤抖着手，将面纱撕下，露出异常的、僵硬的微笑。
“……不许走。”
言出法随，星辰化作火光，一道火线索道般引燃，截停了张X的前路。天上的星星一颗接一颗陨落，月亮失去光泽，天体带着撕裂空气的声音坠毁，变成毫无美感的小陨石坑洞。
“不要抛下我，留下来。命运是这么决定的。”
少女原地起飞了。身侧，一圈卡牌浮动着，其中一张被她抽取，捏在手中，上面画着「魔术师」的图案。
（她的精神不稳定，我只能认为是用卡片用的。如果可以，我很想立马开溜。）
张X知道她的动作都是象征性的，力量不是来自塔罗牌而是莫妮卡：这空间属于她，所以可以根据她的认知实现很多事。这或许是有限度的，但限度在哪他并不清楚。
“毕竟是在你的「世界」里，连这种事都可以做到啊。”张X感叹着，平举胳膊，灰绿色的光丝漩涡般围绕小臂，“但是试图阻止我，有意义吗？”
（好吧。该嘴硬的也嘴硬了，我感觉疯不起来，现在卡片力量快没有了，估计不是她的对手。做点动作看看能不能唬住她吧。）
他背对着扭头，眼睛越过右肩看向她，眼中闪着凌厉的光。灰绿空间从脚下展开，熄灭一段火线。
“我要离开，这是我决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