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张X在工厂待得太久，几乎不知道桶城的其他地方是什么样。人们都说桶城作为一座城市大得离谱，但他没有概念。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不再憧憬前往未知的地方。
憧憬是小孩子才有的品德。
“喂，工人！别乱动！”
漆彩捏着喷漆罐，粉色的刘海下，那双绿色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只准备恶作剧的猫。张X被绑在破旧的转椅上，把脑袋侧来侧去。
“漆彩晒宁歌H小姐，我觉得还是不太靠谱，您能不能大人大量放过我？我才把脸弄干净。”
“大小姐，你确定这能行？”即使是克里，也不禁担心地皱起眉头。
“当然！”漆彩咧嘴一笑，拇指按下喷头，“噗嗤”一声，张X的脸立刻被糊上一层荧光白的漆雾。
“咳、咳咳——！”张X猛地别过头，鼻腔里灌满刺鼻的化学味，“这玩意儿不会有毒吧？！”
“放心啦，死不了！”她满不在乎地晃了晃罐子，又掏出一罐亮粉色，“再来点腮红，嗯……完美！”
克里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话：“……都是你自找的。”
“Sodayo！”漆彩嘴，开始模仿张X的口气：“「我想看看市里其他地方，也让我一起去吧。最伟大的穹顶反对艺术家漆彩大人，我是你卑微的学徒」。”
“后面那句话是哪来的啊。”张X觉得，自己一定己经失去想要探索世界的美德了。
“不给你化妆怎么骗过别人？你的赏金可是很高的呢！挑挑拣拣的，坐稳了！”
漆彩拿出来眼线笔，憋笑似的在张X的脸上划来划去，最后拿来镜子，捧在张X眼前。
“完美吧？”她得意地笑出来。
张X对着裂了缝的镜子一照——如今的他满脸煞白，脸颊两侧有两抹红圈，眼线画得挑起。
“哼，小丑。”克里竟然也笑了一声。
的确跟小丑似的。张X试着笑了笑，感觉还不是一般的逗乐的小丑，这妆容搭配他的脸，笑起来比较像“邪恶小丑”或者“反派小丑”，放在电影里得拍好几个系列吧。
“你还真有艺术细菌。”张X被松了绑，用手去摸自己的脸，手感有点黏腻，再看手指，己经被掉漆染上白色。
“是吧。再多夸点，多夸点。”漆彩拍拍他的肩膀，顺手往他工装上补了几道红色喷漆，“现在你像个街头涂鸦艺术家，治安局才不会多看你一眼！”
漆彩把喷漆罐往地上一丢，兔耳朵卷起一张皱巴巴的城区地图，啪地拍在桌上。
“今晚得去‘去死酒吧’一趟。”她指尖戳着地图上某个被红圈涂得乱七八糟的标记，“那里有个线人，说不定能打听到冶炼厂的事哦。”
张X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那团红圈看了两秒，勉强辨认出酒吧的名字——「去死」。这名字起得倒是首白，比工厂食堂的“幸福职工餐厅”实诚多了。
漆彩眨了眨眼，突然蹦起来：“好！那我去换身衣服！”
她说完就离开“客厅”，蹿进走廊，兔耳朵“啪”地甩上门，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不准偷看！”
张X盯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铁皮门，皱眉，环顾西周——这破破烂烂的地下室，墙壁上还渗着水，每个房间角落里都堆满了捡来的电子垃圾和废铁皮。他忍不住说出来：“这种破烂基地还有专门的更衣室？”
“大小姐的讲究。”克里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我们还用废油桶做了泡澡缸，改装过，插电就能加热。”
（油桶泡澡？原来厕所里那些油桶是澡盆。）
张X想象了一下漆彩——少女泡在锈迹斑斑的油桶里的画面，氤氲的雾气、洁白的皮肤、披散的头发，然后油桶一漏电，就变成一锅人汤……他摇头甩掉这个念头。
（不怕漏电吗？）
“所以，”他压低声音，“为什么叫她‘大小姐’？”
克里肌肉虬结的手臂猛地绷紧：“关你屁事。”
（果然问不出什么。）张X耸耸肩，心想这位“久菜花枝”以前说不好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千金。毕竟普通人可不会在垃圾场地下搞出更衣室和泡澡缸。
正胡思乱想，铁皮门“咣当”一声弹开。
“锵锵——！”
漆彩踢开“客厅”的门蹦了出来，黑色卫衣的兔耳朵嚣张地支棱着，脖子上挂了金属吊坠，头发上别了一堆亮闪闪的发夹。她穿上黑色的过膝袜，厚底靴子也换成了黑色——
（衣服换得真快。稍微暖和了一丢丢，但还是没穿裤子啊。）
张X脱口而出：“大腿不会冷吗？”
“要你管！”漆彩气鼓鼓地跺脚，厚底靴子震得地板嗡嗡响，“再仔细看看，很酷吧？”
张X认真打量两秒：“没区别。”
克里压着嘴角，尽力保持着严肃。他心想，这简首像电子游戏里换色的1P和2P角色，但憋着没说。
漆彩冲过来，兔耳朵“嗖”地缠住张X的脖子：“再、说、一、遍？”
“酷毙了。”张X面不改色地改口，眼睛瞟上她洁白的脖颈，“特别是这个……呃，西洋文项链？”
吊坠上刻着歪歪扭扭的“F**K DOME”，做工粗糙，像垃圾堆里淘来的。
“算你识相！”她松开耳朵，得意洋洋地转了个圈，“这可是反穹顶项链，我自己刻的，绝对的限量款！”
克里叹了口气，他转身从墙角拖出个破麻袋，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伪装道具：鸭舌帽、口罩、斗篷……
“戴上。”他扔给张X一顶绿色假发，“你的通缉令全城都知道了，多伪装，多保险。”
张X把假发扣在头上，感觉自己像知名反派人物。他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就算了，她这身走街上难道不显眼吗？”
漆彩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还有伪装！”
张X狐疑地打量她：“还有伪装？”
“笨蛋！”漆彩翻了个白眼，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副夸张的猫耳墨镜戴上，“这样不就行了？”
“……”
张X侧目而视，克里默默给他递来一个疲惫的眼神。
不管怎么说，他们三人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出发了，一路上所有的路人都在回避。可能是他们有点时尚过头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