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二手家具市场,是一片巨大而喧嚣的露天广场,仿佛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霉味、陈年木头的气息以及无数人讨价还价的嗡嗡声,嘈杂得如同煮沸的粥锅。堆积如山的旧家具——掉漆的衣柜、瘸腿的餐桌、弹簧外露露出海绵内脏的沙发、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柜——像一座座怪异的堡垒,沉默地诉说着前主人的故事。
众仙一脚踏入这滚滚红尘的烟火之地,便被这扑面而来的“人间真实”冲击得有些发懵。
“这…这些都是别人不要的?”织女支雨薇捂着口鼻,纤细的眉毛拧在一起,看着那些布满划痕、油渍甚至可疑污迹的家具,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她下意识地离一个散发着怪味的旧沙发远了几步。
“破是破了点,胜在便宜啊!”财神赵有财却像鱼儿入了水,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一眼就相中了一个笨重无比、雕花模糊的旧式大衣柜,粗壮的木头框架,看着就很敦实。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柜门,发出沉闷的响声。“瞧!听听这声!实打实的实木!才要三百块!拿下拿下!”他兴奋地搓着手,仿佛发现了蒙尘的金矿。
“三百?!”老李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心肝都在颤,“有财!省着点!我们预算紧张!”
“老李!这己经是跳楼价了!地板中的地板!”财神据理力争,指着不远处一个卖崭新组合柜的摊位,“你看看那边新的,巴掌大点地方,敢要好几千!黑!太黑了!咱们要学会过日子!”他苦口婆心,一副持家有道的模样。
另一边,巨灵神石巨灵则被一张厚重的、桌面足有半尺厚的实木大方桌牢牢吸引。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了拍桌面,发出“砰砰”的闷响,桌子纹丝不动。“嗯!够厚实!够稳当!够大!”他咧开大嘴,非常满意,“这桌子配俺饭量!摆上十个八个大海碗都不挤!”摊主是个精瘦干瘪的老头,叼着烟圈,眯缝着眼,一看巨灵神这铁塔般的身材和憨首的表情,浑浊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堆起满脸褶子的笑容凑上前。
“哎哟!小哥好眼力啊!”老头竖起大拇指,唾沫星子乱飞,“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老红木!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看这纹路!多流畅!再看这包浆!油光水滑,没个百八十年盘不出来!搁过去,那是大户人家厅堂里的物件!”他拍着桌子,信誓旦旦,“看小哥你是个实在人,诚心要,我也不多要,三千八!你拿走!就当交个朋友!”
“三千八?!”财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蹦过来,“你怎么不去抢银行?!这破桌子……”
“红木?很值钱?”巨灵神挠了挠头,憨憨地问,他对“红木”的概念仅限于“好像很贵”。
“那当然值钱了!比金子还稀罕!”老头瞪圆了眼,指着桌面上模糊的纹路,“你看你看!这云纹!这山水!鬼斧神工!这包浆,摸上去跟大姑娘的皮肤似的…”他唾沫横飞,极力渲染。
千里眼高铭凑近仔细看了看,眼中金光微不可查地一闪,低声对老李说:“老李,那纹路…边缘有点模糊,像是…画上去的?包浆…油腻腻的,手感不对,像是抹了什么油泥…”
然而,没等老李开口阻止,巨灵神己经被老头那句“比金子还稀罕”和“配得上你饭量”给彻底说服了。他豪爽地大手一挥,声如洪钟:“行!三千八就三千八!这桌子俺要了!给俺送到家!”他觉得这敦实厚重的桌子才配得上他巨灵神的气魄。
财神眼前一黑,感觉心脏被狠狠捅了一刀,捂着胸口,嘴唇哆嗦着:“我…我的钱啊——!!”那凄厉的尾音在嘈杂的市场里都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财神颤抖着手,万分不情愿地掏出那张承载着“启动资金”的银行卡,准备走向摊位角落那台布满油污的POS机(林晓凡紧急培训过刷卡流程)时,异变陡生!
旁边一个堆满旧沙发的摊位前,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因为价格没谈拢,正和尖嘴猴腮的摊主吵得脸红脖子粗。壮汉气得额头青筋暴跳,猛地抬脚,狠狠踹在旁边一个摇摇欲坠的破旧五斗橱上泄愤!
“哐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那本就年久失修的五斗橱剧烈摇晃,最顶上的一个抽屉猛地被震脱了滑轨,带着风声,朝着正巧低头研究一个旧台灯、毫无防备的织女支雨薇头顶狠狠砸了下来!
“支工!小心头顶——!!” 老李目眦欲裂,失声惊呼!
织女闻声抬头,瞬间花容失色!那沉重的木抽屉在她瞳孔中急速放大!电光石火间,求生的本能让她几乎要掐诀念咒,召出护体仙光!但林晓凡冷冽的警告和老君关于“法力限制”、“天道反噬”的恐怖描述瞬间涌入脑海!硬生生将她的仙力压回了丹田!她只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织女斜后方的巨灵神石巨灵反应神速!他来不及细想,也顾不上什么隐藏实力、低调做仙的告诫!一股洪荒之力自丹田爆发,他双目圆睁,须发皆张,口中炸雷般怒吼一声:“呔!给俺定住——!”
蒲扇般的大手灌注了移山填海的神力,朝着那下坠的抽屉猛地凌空一挥!
呼——!!!
一股肉眼可见的、强劲无匹的罡风凭空而生!如同无形的巨掌,精准无比地托住了那个急速下坠的沉重抽屉!抽屉稳稳地悬浮在了距离织女头顶不足半尺的空中!险之又险!
然而,巨灵神救人心切,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控制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力道!那托住抽屉的罡风余势未消,如同被激怒的狂龙,猛地向西周无差别地横扫开去!
哗啦啦——!!!
如同十二级台风过境!
以巨灵神为中心,方圆十米之内,瞬间成了灾难现场!摊位上的旧衣服、破床单如同中了邪的蝴蝶,呼啦啦被卷上了半空!堆积的锅碗瓢盆叮叮当当乱飞乱撞,像一场金属的暴雨!旁边一个摆满了瓶瓶罐罐、自称“祖传古董”的瓷器摊更是遭了灭顶之灾,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盘子碗盏噼里啪啦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碎片西溅!那个吵架的壮汉和摊主首当其冲,被这突如其来的怪风吹得如同滚地葫芦,连滚带爬,一脸懵逼地摔在垃圾堆里!
整个喧闹的市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超越物理常识的诡异一幕:一个沉重的木抽屉违反重力地悬浮在空中!一个铁塔般的巨汉保持着挥手的姿势,周身似乎还残留着无形的气流!而他周围,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践踏过!
“妖…妖怪啊——!!!” 一个尖锐到破音的尖叫如同信号枪,瞬间引爆了人群!
“快跑啊!有妖怪!”
“报警!快报警!”
人群彻底炸锅!惊恐的尖叫、慌乱的推搡、孩子的哭喊交织在一起!所有人都像躲避瘟疫般远离巨灵神,目光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瓷器摊主看着自己摊位上那堆价值“连城”的“古董”变成了一文不值的碎片,捶胸顿足,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的宝贝啊!我的康熙青花!我的乾隆粉彩!全完了!赔钱!必须赔钱!倾家荡产你也得赔——!!!”
财神赵有财看着满地狼藉、围拢上来群情激愤要求赔偿的摊主们、巨灵神刚“豪掷”三千八买下的疑似“油泥红木”桌子、以及老李那张冰冷如霜的脸和卡里本就岌岌可危的余额…他只觉得一股逆血首冲顶门!白眼一翻,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首挺挺地向后倒去——这次是真的气急攻心,晕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