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州兵工厂深处,“启元”机械制造厂总装车间。温度比外面凛冽的寒冬高出许多,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切削液、机油、焊条燃烧的辛辣气味以及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陈启元教授几乎住在了车间里。他眼窝深陷,胡子拉碴,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燃烧的炭火。他的工作台上,不再是单一的图纸,而是堆满了各种“战利品”:从辽阳战场回收的日军八九式坦克柴油发动机残骸(尽管伤痕累累,但缸体、曲轴等重要部件基本完整);从西号坦克故障车上拆下的精密度惊人的齿轮、轴承和液压阀;甚至还有那支被弹片划伤但光学系统核心未损的蔡司炮队镜。
“逆向工程”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变成了车间里每一个老师傅、学徒工手中具体的操作。
* **动力组攻坚:** 角落里,几台简陋的铸造炉正烧得通红。经验最丰富的铸造师傅老王头,赤膊上阵(车间温度太高),只穿着一条厚帆布围裙,古铜色的皮肤上汗珠滚滚。他正指挥着徒弟们,小心翼翼地浇铸一个粗糙的柴油机缸体砂型。砂型是根据那台八九式残骸的缸体,结合陈启元手绘的简化图纸制作的。砂芯里混入了新的耐火材料配方(林国栋从山里找到的一种特殊黏土),试图解决之前仿制缸体砂眼多、强度不足的致命问题。每一次开炉,都伴随着巨大的期待和紧张。成功了,是巨大的进步;失败了,宝贵的生铁原料就化为一堆废渣。
* **传动与行走机构仿制:** 车间的另一侧,钳工大师傅张铁锤正带着几个得意弟子,围着缴获的日军八九式坦克变速箱残骸和西号坦克的驱动轮轴测绘。他们用最原始的卡尺、千分尺、划针盘,一点一点地测量、绘图,试图理解其设计原理和加工精度。“精度不够,手艺来凑!”张铁锤的吼声在机床的轰鸣中依然清晰,“这根轴,公差要求正负0.01毫米?咱们的镗床精度只有0.05?那就靠刮研!用刮刀一点一点给我刮出来!手要稳!心要细!这玩意儿以后是装在咱们自己坦克上的!马虎不得!”学徒工们屏息凝神,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手中的刮刀在精钢表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每一次刮削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 **光学与火控的曙光:** 在相对安静的光学仪器组临时工棚里,几个戴着厚厚眼镜、手指纤细的技术员,正如同呵护婴儿般,围在那支缴获的蔡司炮队镜和几块奉州自产的光学玻璃毛坯周围。他们用简陋的研磨机和抛光膏,参照着蔡司镜片的曲率,一点一点地手工研磨、抛光。旁边的工作台上,摆放着几个刚刚试制出来的、透光率还不太理想但刻线己经清晰了不少的分划板样品。每一次透过自制的简易测试仪观察成像效果,都伴随着低声的讨论和记录。从零到一的突破最为艰难,但每一步微小的进展,都意味着未来炮手能看得更远、打得更准。
* **“启元-丙”的蓝图:** 陈启元的工作板前,一张巨大的、墨迹未干的设计草图正逐渐清晰。草图的核心,不再是汽油机,而是那台正在攻坚的柴油机!底盘借鉴了西号坦克的成熟布局,但结构大幅简化,更易于生产和维护。装甲采用了奉州自研的“多层锅炉钢板叠焊+表面渗碳硬化”工艺(虽然重量增加,但防御力显著提升)。主炮…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根从鹰嘴崖回收的、虽然弯曲但膛线尚存的75mm炮管…仿制它!哪怕只能造出短身管的步兵炮或者简化版坦克炮!这就是“启元-丙”的灵魂!
车间的熔炉日夜不息,锤打声、切削声、研磨声、技术人员的争论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希望与艰难的交响乐。每一颗被回收的螺丝,每一块被熔炼的废钢,每一份被测绘的图纸,都在为奉州真正的、属于自己的钢铁脊梁添砖加瓦。程志远站在车间二层的观察平台上,默默注视着下方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辽阳的胜利带来了喘息之机,但更激烈的风暴正在远方酝酿。这熔炉中的新生,才是奉州未来真正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