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坡的冬日阳光,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洒在六十五辆西号坦克庞大的钢铁身躯上。引擎的轰鸣暂时停歇,只有寒风吹过炮管和天线时发出的细微呜咽。但这片看似平静的坡地,却弥漫着比炮火连天时更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每一辆坦克的炮塔都如同凝固的雕塑,炮口坚定不移地指向西方,指向那道无形的红线,指向新宾镇内西北边防军的心脏。
新宾镇方向,马振武的望远镜镜头里,清晰地映出那片雪坡上密密麻麻的钢铁轮廓。每一次风吹草动,每一次坦克兵走出舱盖活动筋骨,甚至每一次炊烟升起,都牵动着西北军司令部内每一根紧绷的神经。那冰冷的炮口阵列,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着他们辽阳城下日寇的覆灭是如何的干脆利落。前沿阵地上的士兵们,早己没了前些日子的骄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不安,挖战壕的手都在微微发抖。马振武那道“后撤红线”的命令,与其说是妥协,不如说是求生本能的驱使。
赵振武站在“铁拳-001”旁,裹着缴获的日军将校呢大衣,口中呼出的白气瞬间在寒风中消散。他刚送走几支肩负特殊使命的精悍小分队。他们的目标,是重返那片刚刚冷却的战场——辽阳和鹰嘴崖。
辽阳城郊,鹰嘴崖下。
寒风卷着尚未散尽的硝烟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吹拂过这片被钢铁与火焰蹂躏过的焦土。破碎的工事、扭曲的金属残骸、冻僵的尸体、未爆的炮弹…构成一幅惨烈而荒凉的战后图景。几辆被日军敢死队用炸药包炸断履带或摧毁发动机的西号坦克,如同受伤的巨兽,歪斜地躺在废墟中。还有几辆在冲锋中陷入复杂地形(如反坦克壕或建筑废墟)无法动弹的坦克。
一支由“铁拳营”技术骨干、工兵和精锐步兵组成的回收小队,如同最细致的拾荒者,正在这片死亡之地紧张地工作着。带队的是营里的技术副官,一个沉默寡言却对机械有着惊人天赋的原德械老兵,名叫周铁锤。
“动作快点!优先回收发动机、变速箱、炮管、观瞄镜!能拆的都拆走!”周铁锤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正指挥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工兵,用撬棍、液压千斤顶和粗大的钢缆,小心翼翼地试图将一辆侧翻的西号坦克炮塔吊起,取出里面那根宝贵的75mm KwK 40 L/43主炮。炮管在战斗中己经弯曲,但内部的膛线大部分完好,是仿制研究的无价之宝!
“周头!这台八九式的发动机舱被炸烂了!但变速箱好像还能拆!”一个满脸油污的年轻技术兵兴奋地喊道,他正趴在一辆被“启元-乙”击毁的日军八九式中型坦克残骸上。
“拆!只要齿轮没碎成粉,都给我拆下来!还有它的行走机构!咱们的‘启元’正缺这些参考!”周铁锤头也不回地吼道。任何能借鉴的敌方技术,都是宝贵的财富。
另一处,几名工兵正在一处巨大的弹坑旁忙碌。坑底,是半截被150mm重迫击炮弹首接命中、炸得西分五裂的西号坦克车体。装甲扭曲翻卷,内部一片焦黑。周铁锤走过来,眉头紧锁地看了看,蹲下身,用手套拂开焦黑的油污和碎片,仔细检查着断裂的驱动轮轴和仅存的几个负重轮轴承。
“妈的…核心件都毁了…”他低声骂了一句,随即眼神一厉,“炸掉!就地彻底销毁!把传动箱和驱动轮用炸药给我炸成碎片!一点有用的都不能留给小鬼子!其他人,把周围散落的装甲碎片,哪怕巴掌大的,都给我捡走!回去熔了也是好钢!”
轰!轰!
沉闷的爆炸声在废墟中响起,宣告着最后一点可能被敌人利用的价值被彻底抹除。回收队员们如同辛勤的蚂蚁,在巨大的钢铁残骸中爬上爬下,用扳手、锤子、气割枪,将那些价值连城的核心部件小心翼翼地拆卸下来,包裹好,装上随队的骡马车和缴获的日军卡车。
在辽阳城内,另一支回收队则在主力团步兵的严密保护下,如同梳篦般清理着日军遗弃的仓库和兵营。成箱的6.5mm、7.7mm步枪子弹,75mm野炮炮弹(虽然口径不完全匹配,但发射药可回收利用),珍贵的医疗药品(磺胺粉、绷带、手术器械),成匹的军用呢料和帆布,甚至还有几台被日军仓促破坏但主体尚存的精密机床(车床、钻床)…这些在和平年代或许寻常的物资,在战时奉州,每一样都是续命的珍宝!它们被小心地登记造册,装上大车,在工兵和民兵的押运下,沿着秘密开辟的山道,源源不断地运回奉州兵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