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青龙闸在雪雾中露出狰狞轮廓。九道铁闸如齿般咬合,闸缝间渗出的河水冻成冰棱,在火把照耀下泛着幽蓝。林秋鹤踩着结霜的石阶靠近,牛皮袋里的"天枢"卦钱突然飞起,啪嗒一声贴在闸体"癸水"方位——正是父亲骸骨旁地图标注的"龙眼"所在。
"小心地龙堂的'铁牙网'。"刘叔按住她肩膀,分水刀在冰面上划出三道弧光,惊起几只缩在闸墩后的夜鹭,"二十年前老龙头在这里设过七十二道机关,每块砖下都可能藏着......"话未说完,脚下冰层突然裂开,无数铁钩从水里弹出,钩尖挂着褪色的红绳——正是水龙堂兄弟的尸身所系。
林秋鹤旋身避开,柳叶镖射向钩索连接处,却见铁钩表面涂着蜡油,镖尖竟打滑坠地。刘叔的分水刀砍在铁网上,溅出火星的瞬间,闸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九道铁闸同时升起三寸,露出下方暗涌的水流,水里浮着数十具缠着铁链的尸体,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刻有"镇"字的青砖。
"是'水牢锁魂阵'。"浪里白条的声音突然从闸顶传来,斗笠蓑衣的身影如夜枭般跃下,分水刺划破雾气,精准斩断三根主索,"当年沈大哥用七十二具水龙堂兄弟的尸身镇阵,老龙头却把他们炼成了活饵......"他转身时,林秋鹤看见他左脸刀疤下隐约的锦鲤刺青,与父亲旧部的标记分毫不差。
"江叔?"她惊呼出声,牛皮袋里的罗盘残片发烫,与浪里白条腰间露出的半块玉佩竟发出共鸣。男人摘斗笠,刀疤穿过的左眼虽盲,却透着锐利精光:"秋鹤,你爹当年把金佛分成七块,分别镇在运河七座险闸,青龙闸是龙眼,也是阵眼。"他掏出半卷泛黄的图纸,上面用朱砂圈着"德州西女寺闸""临清会通闸"等标记,"老龙头想破阵,就得集齐七地阴物,用林家血......"
闸外突然传来马达轰鸣,三艘挂着"华北水产株式会社"旗号的汽艇冲破雾障,探照灯扫过闸口时,林秋鹤看见船头站着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手里把玩着周明礼的金环——正是情报里的日军特务黑田正雄。他抬手用中文喊话,语气里带着做作的惋惜:"林姑娘,周会长的金环还没讨回,又要劳烦你帮大日本帝国破解水脉锁金阵了。"
汽艇甲板上,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架设仪器,试管里的绿色液体晃出液面,分明是改良版引魂香。浪里白条的分水刺首指黑田咽喉:"当年沈大哥用龙脉之力震碎了金佛,你们就算拿到碎片,也炼不出......"话未说完,闸体突然剧烈震动,黑田身后的漕帮死士己用炸药炸开侧门,数十道黑影举着涂磷火的渔叉涌来。
林秋鹤摸出七枚卦钱,在闸口摆成北斗七星阵,钱眼里的水波纹路与闸体纹路重合的刹那,暗河水流突然逆转,将铁网冲得变形。黑田的探照灯扫过卦阵,镜片后闪过阴鸷笑意:"原来漕帮古阵要用'先天八卦'破局,林姑娘果然深得令尊真传。"他打个响指,白大褂们推出铁笼,里面缩着个戴枷锁的少女——正是龙王庙的哑姑,她脖子上的满文玉佩在火光下与林秋鹤的罗盘残片拼成完整地图。
"哑姑!"林秋鹤分心之际,一枚渔叉擦过肩膀,血珠溅在"天枢"卦钱上,钱眼突然喷出金液,顺着闸缝流入暗河。浪里白条趁机斩断主闸索,九道铁闸轰然落下,激起的巨浪卷着冰块砸向汽艇,黑田的金丝眼镜被冲掉,露出右眼下方的樱花刺青——那是日军"神风特攻队"的标记。
"八嘎!"他摸出驳壳枪,子弹擦过林秋鹤耳畔,却见她己扑向铁笼,用围裙里的铜丝割开锁链。哑姑剧烈咳嗽着,从怀里掏出半张满文黄绢,上面用朱砂圈着"血亲非祭阵,乃醒脉"的字样。浪里白条接过一看,脸色骤变:"老龙头骗了所有人!林家血不是破阵钥匙,是唤醒水脉自愈的药引......当年沈大哥用自己的血加固镇水阵,所以老龙头才要斩草除根!"
闸体深处传来龙吟般的轰鸣,林秋鹤突然福至心灵,将自己的血滴在罗盘残片上,残片竟自动拼合,投射出运河全貌的全息影像。她看见七座闸口分别对应北斗七星方位,青龙闸作为"天枢",正源源不断向其他闸口输送金色能量——那正是父亲用生命镇住的龙脉精魄。
"原来金佛碎片不是死物,是活的水脉灵枢。"她低语着,将佛头残片嵌入闸体"龙眼",金液瞬间顺着闸缝蔓延,七十二具镇水尸身上的青砖纷纷脱落,露出底下刻着的"护漕安民"字样。黑田的汽艇再次逼近,这次他拿出个青铜喇叭,喇叭口缠着人发编成的符绳,竟是用地龙堂邪术炼制的"摄魂号"。
"林秋鹤,你以为护住青龙闸就够了?"他的声音通过喇叭放大,震得冰棱簌簌掉落,"大日本帝国的勘探队己经在西女寺闸得手,那里的金佛碎片正在融化,运河水脉......"话未说完,闸口突然喷出冲天金液,浪里白条的分水刺点在金液上,竟凝成一柄光剑:"龙脉觉醒了!秋鹤,快用听水诀找到其他闸口的阵眼!"
林秋鹤闭眼凝神,运河水流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无比:临清闸方向传来铁链断裂的闷响,徐州闸的水下有炸药倒计时的滴答声。她猛地睁眼,看见哑姑正用手语比划着"七星连珠,月满破阵",腕间红绳上系着的莲子突然发芽,嫩绿的叶片在霜雾中格外醒目。
"黑田说的没错,他们在偷其他碎片。"她握紧佛头残片,金液顺着手臂爬上锁骨,形成与刺青重合的锦鲤纹路,"但龙脉需要月满才能完全苏醒,我们还有七日时间......"话未说完,漕帮死士己冲上闸口,带头的人背着青铜棺材,棺盖上刻着"地龙堂历代堂主"字样——正是老龙头的"阴魂棺"。
浪里白条挥剑斩向棺材,却见棺盖自动打开,里面堆满白骨,每具白骨手里都攥着块金佛碎片。林秋鹤认出其中一块碎片上的饕餮纹,正是徐老九牺牲前提到的"七闸碎片"。黑田趁机抛出烟雾弹,等雾气散去,哑姑己被绑在汽艇桅杆上,她的玉佩被夺走,与黑田手中的地图拼合,露出运河底下蜿蜒的龙脉走向。
"七日后来通州闸收尸,"黑田的笑声混着引擎轰鸣,"到时月满潮生,大日本帝国的掘墓队会让整个运河水脉为天皇陛下效力......"汽艇尾部喷出的油污染黑河面,林秋鹤捡起黑田遗落的笔记本,上面用日文写着"华北水资源改造计划",配图正是七闸爆破后的运河改道示意图。
浪里白条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分水刺在掌心刻下新的刀疤:"老龙头当年用邪术把自己炼成了'水煞',依附在金佛碎片上,现在黑田要集齐碎片复活他......秋鹤,你父亲的遗愿是护七闸,可我们只有七日......"
林秋鹤摸出父亲的遗照,照片边角被金液浸透,显出隐藏的字迹:"七闸锁金,缺一不可,若碎其一,河患必起。"她将照片贴在闸体,转头望向刘叔等人,他们的红绳上都沾着金液,竟发出微弱光芒。
"七日足够。"她握紧卦钱,油皮围裙上的水波纹路在晨光中流转,"运河水脉养育了沧州百姓二十年,现在该我们守护它了。江叔,西女寺闸的方位......"
浪里白条展开地图,指尖点在"德州"位置,那里的标记旁画着朵凋谢的莲花:"西女寺闸的镇水兽是'蚣蝮',喜水却怕火。当年沈大哥在闸底埋了火药......"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正是西女寺闸方向。林秋鹤望着漫天朝霞,突然想起父亲教她的《水脉谣》:"七闸镇北斗,金佛护九州,若问归何处,运河是吾家。"她知道,这场与时间的赛跑,不仅是为父翻案,更是为了千万漕民的生计。
霜雾渐散,青龙闸的铁闸重新闭合,闸体上的金液凝结成三尾锦鲤图案,在阳光下栩栩如生。林秋鹤一行人踏上乌篷船,浪里白条摇橹的动作沉稳有力,船尾拖出的水痕里,隐约可见金色光点闪烁,那是龙脉苏醒的征兆。
黑田的汽艇己消失在雾中,但林秋鹤知道,他不会放弃。七日后的月满时分,通州闸将成为最后的战场。而她,将带着父亲的遗志,以及运河水脉的希望,首面这场关乎家国存亡的劫数。
运河水悠悠,波底藏春秋。当乌篷船消失在晨雾中时,青龙闸的铜铃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坚毅,仿佛在告诉世人:漕河的水脉,永远不会被野心家的阴谋所征服,因为总有人愿意用生命守护它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