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的时候,我将这批古币整理归册,把几枚特殊的至大通宝装在一个布包内,贴身藏在了棉袄内袋里。铜钱隔着布料贴在胸口,沉甸甸的。
窗外传来钟楼报时的声响,十二下悠长的钟鸣在寒风中飘荡。马老准时推门而入,手里提着那个熟悉的旧布包,但今天布包鼓鼓囊囊的,显然装了不少东西。
"准备好了?"他低声问道,眼睛却瞟向窗外。
我点点头,跟着马老出了博物院。冬日的阳光惨白地照在青石板路上,我们穿过几条曲折的巷子,拐角处一个褪了色的蓝布幌子在寒风中摇晃,上面"老张记铜锅"西个字己经模糊不清。
推开斑驳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羊肉汤底浓郁的香气,混着芝麻酱和韭菜花的味道。饭馆里人声鼎沸,跑堂的伙计端着铜锅在桌椅间灵活穿梭,蒸汽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顺着发黄的墙面往下淌。
马老轻车熟路地带着我穿过嘈杂的大堂,推开最里面一间包厢的布帘。包厢不大,就放了一张桌子,角落里摆着个老式炭盆,烧得正旺。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往铜锅里下羊肉片,见我们进来,立刻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来得正好!"他声音洪亮,眼角堆起细纹,"这火刚烧旺,羊肉正嫩。"他手腕一翻,将盘中薄如蝉翼的羊肉片滑入翻滚的汤底,鲜红的肉片瞬间卷曲成的浅褐色。
我注意到他右手只有拇指和食指完好,其余三指齐根而断,伤疤己经泛白。
马老抬手示意我落座,温和地介绍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青山。老陈,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那个孩子。"他转向我,"青山,这是你陈叔,跟我几十年的老交情了。"
我早己饥肠辘辘,朝陈叔恭敬地点了点头:"陈叔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
马老见状轻笑一声,摆了摆手:"先吃饭吧。"得到许可,我立即拿起筷子大快朵颐。饭桌上弥漫着家常菜的香气,马老和陈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
吃到一半,马老突然放下酒杯,正色道:"对了,我们这两天整理那批古币有新发现。"他压低声音,"我打算近期带青山去趟河北实地考察。"
陈叔说道:“我知道了,行内人都传开了,不过,你确定这是元顺帝北逃时特意留下的?”
马老对我说道:“青山,把东西拿出来。”我掏出藏在内衣里的古币,摆在油腻的桌角。陈叔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残缺的手指却异常灵活地捏起其中一枚,对着灯泡仔细端详。
"还真是它!"他激动得声音发颤,从内衣口袋掏出一个油纸包,"你们看这个——"
油纸展开,露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铜片,边缘参差不齐,但上面标记的“赦”字纹路却与钱币上的刻痕惊人地相似。马老立刻掏出放大镜,三颗脑袋凑在火锅蒸腾的热气上方。
"这是怯薛军的密符,"陈叔的食指沿着铜片纹路游走,"当年元顺帝北逃时,亲军分成三路..."
他的话被突然掀开的门帘打断。一个系着围裙的胖伙计端着酸菜和白豆腐进来,陈叔迅速用油纸盖住铜片。伙计放下盘子,狐疑地扫了眼我们古怪的姿势,又瞥见桌上那几枚古钱币,眼神顿时变了。
"几位爷是搞古董的?"他堆着笑问,手上却不停,把豆腐切得飞快,"咱这儿常有玩古董的客人,前些天还有位爷丢了个铜印..."
马老突然咳嗽一声,从兜里掏出两张钞票:"麻烦再加盘羊尾油,剩下的不用找了。"
伙计接过钱,识相地退了出去。屋内一时只剩下火锅咕嘟的声响。陈叔压低声音:"看来我们得尽快去趟河北。老马,你看这里——"他指向铜片边缘一处凹痕,"和钱币上的标记能对上。"
我凑近观察,突然发现铜片在蒸汽熏蒸下,竟渐渐显现出几道暗红色的纹路!马老倒吸一口冷气,立刻用茶泼湿了桌布盖住铜片。
"血沁!"他声音压得极低,"这是陪葬品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