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蕙兰嫂子又给我夹了个饺子，笑着说："你得财哥整天念叨这个，好像你学成以后就得给他当免费顾问似的。"
“得财哥，要是我能帮上啥忙，您尽管吩咐就行！当初要不是你们收留我，我估计早就饿死在街边儿了。”我笑着接了话。
屋里暖融融的，窗玻璃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注意到母亲虽然也笑着，但眉宇间却有一丝化不开的忧愁。正想问她怎么了，得财哥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听说你们最近在整理一批河北来的古钱币？"
我筷子一顿。这批古币今天下午才转到博物院，得财哥怎么会知道了 ？
"你这消息够灵通的，听谁说的？"我疑惑的问。
得财哥神秘地笑了笑："这沈阳城的古玩行都传遍了。不过可惜了，进了博物院就出不来了，现在好多人都收藏这古币。我铺子里现在都拿不出几样来。"
蕙兰嫂子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又来了！吃饭就吃饭，谈什么生意事。"她转向我，"别理他，整天神神叨叨的。"
我勉强扯出一抹笑，低头咬了一口饺子，热腾腾的汤汁在口中迸开，心里却翻江倒海。这批古币是今天下午才秘密运到的，连博物院内部知道的人都不超过五个，怎么外头就传得沸沸扬扬？不过转念一想，这事横竖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个帮忙的学徒，连临时工的名分都没有。
回去的路上，暮色渐沉。我瞥见老娘眉头紧锁，便放慢脚步问道："娘，您是不是心里有事？"
"娘看你这些日子总往博物院里跑，"她攥着衣角，声音低了下去，"那边又不给工钱。你长久不去得财的铺子帮忙，家里没了进项，往后可怎么过活？得财两口子待我们再好，咱们也不能总靠人家接济......"
我心头一软，搀住她的胳膊："原来您是为这个操心。您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前些时候我得了笔意外之财，够咱们娘俩宽宽松松过好几年。虽说不算大富大贵，总不会让您饿着。"
月光漫过巷口的槐树，我看见娘眼角细细的纹路舒展开来，像晒干的茶叶在热水里缓缓舒展。她轻轻"嗳"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把我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夜风掠过青石板路，把我们相依的影子吹得晃晃悠悠，却始终没散。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我便来到了博物院。初冬的晨雾笼罩着朱红色的宫墙，檐角的脊兽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活过来腾云而去。我不是正式员工，没有大门的钥匙，只好缩在侧门边的石狮子旁，啃着从早市买来的油条。油条己经有些凉了，咬在嘴里发硬，但我顾不上这些——昨夜得财哥的话像根刺似的扎在我心里，翻来覆去折腾得我一宿没睡踏实。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气时，博物院的工作人员陆续来上班了。守门的老赵头看见我，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嘴笑道："小李子，又来这么早？马老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赔着笑递上特意给他带的烧饼，跟着人流混进了院子。
马老的办公室门锁着，但钥匙就藏在窗台第三盆文竹底下——这是他上周才告诉我的秘密。推开门，熟悉的樟脑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批待整理的古钱币还躺在工作台上，我戴上白手套，继续昨天未完成的工作。
铜钱在指尖翻转，发出细微的脆响。我按照马老教的方法，先观形制，再辨锈色，最后用放大镜检查钱文细节。忽然，一枚"至大通宝"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的穿口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像是被人故意做上的记号。
正当我凑近灯下细看时，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马老裹着满身寒气走进来，棉袄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霜花。
"整理得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比平日沙哑，眼白布满血丝，显然也没休息好。
"快完了，还剩几个。"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指向那枚特殊的钱币，"马老，您看这个..."
马老扫了一眼："动作快一点，尽快整理出来。中午我带你去见个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钱币上，"把这几枚钱币也带上。"
我心头一跳，隐约猜到要见的人或许与元顺帝北逃的宝藏有关。马老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嘴角微微上扬："放心，是位老朋友。"
"对了，马老..."我犹豫着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着铜钱边缘，"昨晚上我听得财哥说，我们整理的这批古币，消息早就在市面上传开了..."
马老顿了顿，随即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没事，这牵连不到你头上，你正常干活就行了。"说完马老转身出去了。
窗外，一群麻雀突然从古柏上惊飞而起。我顺着声音望去，恍惚看见回廊尽头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待要细看时，那里只剩下一片被风卷起的枯叶，打着旋儿落在结了霜的台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