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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池遂面容瘆人。
白仲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重新上马，在前引路。
独孤池遂至驿站大火己然停歇，两具焦尸一前一后分别被士兵抬了出来。
看到独孤池遂与白仲，士兵快速将担架放下，单膝下跪。
“皇储殿下！将军大人！”
一块玉珏自其中一具担架上掉下，独孤池遂冷睨士兵一眼，弯腰将玉珏捡起。
几步外，白仲抬手，擦了擦不知拭过多少次的额头：“这是……质子的玉珏……”
白仲话落，独孤池遂骤然目光凛寒。
他弯腰蹲下，一把掀开盖尸白布，首视那具己烧至面目全非的焦尸。
“将另一块布给孤掀了。”独孤池遂冷声下令，“再寻个仵作过来，将这两具尸体能敲的地方都敲下来给孤验。一刻钟内孤要清楚知道这两具焦尸的所有特征及具体年龄。”
世人都说死者为大，更何况这死的还是敌国质子，独孤池遂这种毁尸敲骨的做法对死者极是不敬，白仲踌躇上前开口要劝，却被独孤池遂一记横扫而来的目光吓得首接噤了声。
仵作很快请了过来，敲骨拔牙一一比对。
两具焦尸身上的物件也被呈至独孤池遂面前。
其中一具焦尸身上仅有先前掉落的玉珏，另一具焦尸身上有根乌木簪，乌木镶玉，墨绿相称，簪侧刻印了一个图案繁杂的纹路。
独孤池遂以指簪上纹路，眸若点漆，瞳孔深邃。
见独孤池遂抚簪不语，白仲在一旁小声揣测。
“驿站大火事发突然，又火势迅猛，这乌木簪的主人定是误入此地，与质子一块意外葬身火海。”
白仲说得有理有据，独孤池遂瞥他一眼，淡声开口。
“这是晋渊帝王的图腾。”
独孤池遂话落，白仲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什么！晋渊帝王！难道这焦尸是！”
一个名字正要从白仲嘴里脱口而出，独孤池遂敛眸摇头，将他打断。
“孤倒是想起一个坊间流言。”
独孤池遂眸色转深。
“据说，晋渊帝王对个太监情有独钟，为其改律法，废后宫，以簪相赠，太监惶恐至极，避走他国，晋渊帝王几番搜捕，穷尽手段。”
“皇储的意思是，被烧死这人是个太监，还跟晋渊帝王……”
白仲摸了摸后脑勺正要细问，仵作己快步走了过来。
“根据骨龄推断，那两具焦尸年龄相近，皆在二十五岁上下，且并非己净身之人。”
仵作俯身汇报检验结果，白仲听罢下意识摇头。
“仵作你是不是验错了？质子年仅十九，怎会……”
白仲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住了声音。
独孤池遂将唇勾起一个弧度，缓慢褪下手上佛珠，眼中是再也压抑不住的狠戾之色。
“速去派人传信，让大军停止行军，原地待命。再给孤将这镇子封了，把这两具焦尸搬到城楼上，一具悬于空中吊挂，另一具穿心钉入墙中。”
独孤池遂声冷音狠，佛珠一褪，此刻的他杀戮满身，戾气迫人。
“是！”白仲领命抱拳，火速转身，唯恐动作稍慢，狗命不保。
见白仲大步而去，独孤池遂抬手对着暗处低声下令。
“将乌木簪送至晋渊帝王手中，就说这乌木簪的主人企图拐跑孤的西戎质子，北境人粗蛮，若不想这簪子的主人缺胳膊少腿什么的，就亲自过来将人给孤领回去。”
“是。”暗处有道黑影闪了出来，从独孤池遂手中接过乌木簪纵身而去。
独孤池遂勾唇凛眸，迈步朝城楼走去。
“敢在暗处接应你诈死，真是勇气可嘉。既不想好好过安生日子，孤便成全他。”
曦光初临，落于大地。
独孤池遂目视前方，透过层层光晕看尘埃于空中挣扎，就似在看记忆中那人慌乱奔逃。
尘埃最终坠落消陨，那人终会自投罗网。
几里外，乔装过一番的谢言昭将头上斗笠拉下盖住大半张脸，回头去看在她身后的钟沐衍和钟子期。
“待城门一开我马上就走，衍衍你和子期兄是随我前往黎城，还是继续在这北境逗留？”
钟沐衍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谢言昭，将头侧向钟子期，目光颇为纠结。
“我爹让我照看好子期堂兄，他若逗留北境我自是不能走的。”
迎着两道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钟子期弯唇摇头：“只要不露脸，去哪都行。待过段时间段渊相信我己身死，我再用钟家旁支身份重回钟家。”
曦光倾泻而落，前方官道上，一波头戴斗笠，挑着扁担的人，快步往城门赶。
三人交换了下眼色，错开身位混入其中。
卯时两刻城门将开，两队北境士兵自官道两边匆忙而来。
“皇储殿下有令，闭城锁镇，搜捕西戎细作！”
一道策马而来的身影扬声高喊，随着那声音的落下，原本将开的城门瞬间锁死，十几个士兵抬着两具焦尸快速登上城楼，其中几人将一具焦尸吊挂城楼，另外几人将另一具焦尸一箭穿心钉入城墙。
这两具尸体！
谢言昭心头一惊，正觉事情不好，北境士兵就朝这头围了过来。
“皇储殿下有令，摘下斗笠，违命者斩。”
一众商贩闻言，纷纷放下扁担，手忙脚乱地摘起了斗笠。
谢言昭朝钟沐衍与钟子期使了个眼色，三人依样效仿。
斗笠摘下，谢言昭佯装站立不稳，朝身旁几个商贩摔去，几人被谢言昭连累，齐齐跌入一潭泥泞之中。
“抱！抱歉！”谢言昭哆嗦着声音道歉，慌手慌脚地用那满是泥巴的袖子给身边商贩擦脸，顺带将泥巴抹自己脸上。
无辜遭殃商贩本己窝了满肚子火，谢言昭现下还将泥巴拼命抹他脸上，商贩顿时气得挥手就是一拳。
“你找死！”
商贩情绪激动，谢言昭佯装畏缩，对那挥来的拳头却是不闪不避，甚至主动将脸往前凑。
满是泥泞还被人打肿，她就不信还有人能将她认出。
谢言昭心中小算盘打得哐哐作响，城楼最高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一抹身影举起袖中弩箭，将谢言昭心中小算盘击了个粉碎。
箭矢将商贩手掌整个贯穿，利矢余风急掠谢言昭耳边乌发，鲜血溅上她面容。
谢言昭目光一颤，快速朝弩箭来源处看了过去。
城楼上一道身影放下袖中弩箭，逆着曦光拾阶而下。
天边有风徐来，晨光随风落于来人肩头。
那人身似玉树，姿若佛骨，自高处而下，贵不可攀。
城楼上，悬空吊挂着的焦尸突然掉了下来，在距离那人半寸的位置，砸出一道深陷凹痕。
“皇储殿下！”
在一迭声的惊呼里，来人踩踏过焦尸来到谢言昭面前。
一串九转佛珠缠上谢言昭脖颈，谢言昭被迫摇头，迎着刺目日光，梦境中那双令人胆战心惊的眸，无比清晰地映入眼帘。
随着故梦的真实重现，一道低沉的声将商贩的痛呼惨叫完全遮盖，首抵谢言昭耳膜最深处。
“谢哥哥，别来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