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芸被唬了一跳,有些心虚的看向迎面而来的魏铮,“世,世子。”
“说吧,都发生了什么。”
段如芸只得将方才在荣华长公主处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说了个遍,“早前在外碰到了姜姑娘,说了两句话,颇为投缘。”
“后来我听府上人说起姜姑娘的身世,只觉姜姑娘分外可怜,分明也到了年纪,偏没人记挂着她的婚事。”
“同姜姑娘说起此事,瞧见姜姑娘也是黯然神伤,遂记在了心里。”
“恰逢我去给殿下请安,便说了此事,殿下召了姜姑娘过去,问起姜姑娘的心仪人选,姜姑娘说人品贵重便好。”
她未曾觑见魏铮的神色,只觉跟前人呼吸似是沉了一瞬。
只作不知道:“事情到这里,原也是极顺利的。”
“只我瞧见姜姑娘面对殿下的时候似是有些紧张,便想着让水烟去给姜姑娘倒盏茶。”
“一时不察,茶水洒在了姜姑娘的身上。”
“亏都姜姑娘反应快,堪堪躲过了去。”
“只想到方才险境,不由觉得后怕,心中颇为愧疚。”
水烟连忙道:“姑娘原也是好心,再者说姜姑娘也没伤到,您何必这样愧疚。”
“即便有错,错的也是奴婢。”
“你是我的奴婢,你有错便是我有错。”段如芸抬起一双溢满愧疚的眼,“方才我问姜姑娘,姜姑娘说没事,我想瞧瞧,姜姑娘似是不好意思。”
“奈何我离得远,不能时时照看姜姑娘,她若有事,我也不会知道。”
“烦请世子能着个婢女时不时的去问候一声。”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自嘲道:“我自知容貌不佳,如今连从前的家世也没有了,世子选我,大抵便是看中我处事周到。”
“我对不住世子的信任,连这一桩小事也未办成。”
段如芸屈膝,姿态摆得极低。
起初刚刚得知姜芙便是那个和魏铮苟且的人时,段如芸确实冲动了。
只她静下心来,便很快有了主意。
今日此举,一是为给姜芙一些教训,若能毁去她那一身冰肌玉骨是最好的,大不了她狠狠惩罚水烟,但很可惜,水烟没用,未能成事。
二则,是让她端庄良善的人设深入到魏铮的心里,要让魏铮明白,她会是一个合格的宗妇。
让魏铮看到,她对姜芙是报以何等善意的。
让魏铮信任她。
她会是世子夫人最合适的人选。
魏铮喜爱姜芙,可他注定不能娶姜芙。
即便姜芙当真受伤了,一则魏铮原就爱慕姜芙的美色,即便最初魏铮疼惜她,但容颜不再的姜芙,未必能笼络住魏铮的心。
她为此心怀愧疚,为此掌掴了自己的婢女,她的婢女也不是故意的,这也够了。
姜芙若要闹,便是她不懂事。
久而久之,男人会厌她。
而今姜芙未曾受伤,就更简单了。
姜芙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告状的机会。
但她事先同魏铮说了,姜芙再“添油加醋”,魏铮便可见姜芙骨子里的卑劣。
她将姜芙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论到心机,她一个世家出身的贵女不会比不得一个商户出身的孤女。
姜芙要与她争,便要承受代价。
诸多心思在心中一一掠过,段如芸面上却满是自责与内疚。
魏铮思忖着段如芸这一番话,面上倒是缓和了一些。
“你有心了。”
“只此事不该你管。”
目光掠过水烟,“这婢女既是无用,便不要用了。”
水烟吓得一个哆嗦。
段如芸艰难的开口,“眼下我身边只她一个。”
“世子放心,我一定会好生罚她。”
魏铮“嗯”了一声,遂抬步离去。
段如芸站起了身,目光中尽数都是势在必得。
谷雪将姜芙方才换下来的衣衫给收拢起来,看着那被烫得皱巴巴的衣衫,想着方才若是姑娘未曾躲过,那如今被烫成这般的,只怕就是姑娘了。
她眼眶发红,“段姑娘实在是恶毒。”
发肤之于女子何等重要。
谷雪想起姑娘说的前世里段如芸所做的事情,更是痛恨,“姑娘,您将此事告诉世子,让世子给您做主。”
“若世子知晓段大姑娘这般恶毒,必不会娶她。”
姜芙却叹了一声气,笑说谷雪“天真”。
“我这样同他说了,是想如何?让他退亲吗?”
“到时候长公主便会想,他为何退亲,又会不会发现我。”
“是让他同长公主对上吗?”
“退亲,只要她退亲,是不是又太便宜她了?”
“我又能落得个好?”
“更何况他也不一定会相信。”
“段氏会将这一切推到她婢女的身上。”
“我们打个赌,他如今一定己经知晓了事情的‘全部过程’,段如芸己经告诉他了,且以愧疚博取他的同情。”
“而我如今好端端的,你说他信谁。”
“可世子喜爱姑娘。”谷雪并不那样认为,“世子喜爱姑娘,便会相信姑娘的。”
姜芙摇摇头。
谷雪道:“那我们便什么都不做吗。”
姜芙道:“弄一盏热茶过来。”
“姑娘......”察觉姜芙要做什么,谷雪并不想去做。
姜芙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总要让他亲眼瞧见,以皮肉之苦为引,蚕食段氏世子夫人的美梦,以及性命。”
“她眼下一定在沾沾自喜。”
“觉得自己很聪明,一举两得,她惯来是这样的人,之前对宋姐姐也是这样。”
“可她不知道,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
滚烫的热茶浇下,谷雪一下子哭了出来,她捂住嘴,连忙找了凉水来。
姜芙似是失去了痛觉,她想到的,是自己在那个破庙的雪夜,最最绝望的时候。
没有人可以依靠。
她晕倒在谷雪的怀中。
“若他过来,别给他开门。”姜芙道。
“奴婢给您敷药。”谷雪含泪道。
姜芙点头。
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身上难受得紧。
因知晓姜芙受伤,魏铮今日来得很早。
可谷雪说,姜芙歇下了。
往常也不是没有这个时候,她歇下了,如何他便不能进去了。
他更为焦灼。
然而门被反锁。
谷雪道:“姑娘想自己静一静。”
“从前世子挤着,姑娘睡不安稳。”
每说一句话,魏铮的怒气便升腾一分。
他又想起之前段如芸所说的。
她喜欢人品贵重之人。
她在外从不曾拒绝过认识新的男人。
哪怕是因为不能拒绝,也让他一颗心揪紧。
越是这般,越想抓紧。
她该是喜爱他的,他感受得到。
可一夕天堂,一夕地狱。
这一刻,他又觉得抓不住她。
她的一微点的举动都能让他一颗心似被攥紧,呼吸不过来一般。
无视着谷雪和崔嬷嬷的阻挡,魏铮一脚蹬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