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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的日光灯管在雨夜里滋滋作响，顾明城握着超声探头的手突然悬停。显示屏上跳动的心脏像被揉皱的信纸，某个心肌瘢痕的形态令他想起林雾某部电影里撕碎的婚书。
"准备急诊PCI。"他扯开铅衣的动作太急，防护服的系带缠住了腕表。巡回护士正要上前帮忙，却见林雾从观摩室快步走来——她解绳结的手法精准如拆戏服头饰，这是顾明城当年在片场手把手教会的。
铅衣沉甸甸压在肩头时，林雾闻到他后颈渗出的沉香。这是她抑郁症最严重时调制的安神香，不知何时被他偷偷灌进随身携带的香囊。导丝在血管里穿行的触感透过显示屏传来，她忽然握住他冰凉的手腕："桡动脉痉挛，换股动脉入路。"
导管室突然寂静。顾明城眼底闪过惊诧的光，这是三年前他陪她对台词时讲过的介入技巧。导丝顺利抵达病变部位时，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里，他突然用沾着造影剂的手套在她记录板上画了颗歪扭的心。
晨雾未散，林雾在中医馆后院晾晒合欢花。顾母捧着紫砂壶轻呷："明城把你的药方刻在听诊器上了。"晨风掀起白大褂衣角，她果然看见银器背面极小的瘦金体——当归三钱，远志二钱，正是治疗她失眠的方剂。
手术排期表在指尖沙沙作响。顾明城划掉明天所有非紧急手术，红笔在25号日期画了个星标。护士长探头偷瞄时笑出声："林小姐新剧发布会是后天吧？顾主任这个备忘方式真像当年..."话音戛然而止，她看见男人耳尖泛起薄红。
夜色漫进厨房时，砂锅里炖着林雾最爱的佛跳墙。顾明城握着雕刻刀在萝卜上雕出《天若有情》的经典造型——那是她斩获影后的代表作。蒸汽模糊了眼镜，他凭肌肉记忆将瑶柱摆成猎户座形状，就像首映礼那夜在酒店天台做的那样。
"患者室速！"突如其来的呼救刺破温情。顾明城冲出厨房时忘记解围裙，粉色碎花布料在走廊翻飞。电复律的瞬间，他看见林雾赤着脚跑来，手里还攥着背到一半的台词本。
"肾上腺素1mg静推！"他吼出的医嘱带着颤音。当心律转为窦性，才发现林雾正用他教的手法给患者做西肢保暖。无影灯在她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与二十七岁生日那夜她偷穿他白大褂时的模样重叠。
更衣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顾明城擦着湿发出来时，看见林雾蜷在长椅睡着，剧本滑落脚边。他脱下羊毛衫盖住她的脚踝，却在弯腰时瞥见自己旧手帕——那是她杀青宴醉酒时，他用来包醒酒药的。
月华淌进病房值班室。林雾被窸窣声惊醒，发现顾明城正在整理她的药盒。每个格子里都躺着手写便签："周三蓝色—维生素B族""周五粉色—疏肝解郁丸"。最底层压着颗陈皮糖，锡纸折成小天鹅形状——大学期末考时他常塞进她笔袋。
"发布会..."她刚开口就被温热的牛奶杯抵住唇。顾明城在杯沿抹了圈槐花蜜，正是她拍摄哭戏后润喉的配方。监护仪的绿光在他镜片上流淌，映出病历本边缘的涂鸦——无数个"林"字连成心电波形。
夏妍撞开门的瞬间，晨光倾泻而入。"陆沉找到...呃！"她急刹住脚步。逆光中顾明城正为林雾别发卡，金属齿穿过青丝的动作，与他缝合冠状动脉时同样虔诚。
警用对讲机在口袋里发出杂音。夏妍晃着证物袋后退："缅甸货轮的航海日志..."她没说完就被陆沉捂住嘴。法医金丝眼镜闪过冷光："第178页的咖啡渍，经鉴定是阿拉伯糖。"
林雾的指尖突然颤抖。两年前顾明城总在手术间隙偷喝这种代糖咖啡，因为她说闻不惯焦苦味。此刻他正无意识转动着糖罐，将颗粒摆成她姓的部首。
暴雨骤降时，顾明城在图书馆角落找到蜷缩的林雾。她怀里抱着《格氏解剖学》，书页间夹着干枯的蓝雪花——正是他失踪那年种在阳台的。当他用西装裹住她发颤的肩，突然哼起某支陌生旋律，首到她哽咽着说出："这是我们婚礼彩排时的背景乐。"
晨光穿透云层时，住院部顶楼晾着件染血的白大褂。顾明城在口袋缝里发现颗褪色银片，那是林雾某部古装剧的头饰。当年她赌气说弄丢了，原来被他悄悄收藏了七年。
暴雨敲打着手术室的防辐射玻璃，顾明城握持针器的手突然悬停。无影灯在患者胸骨上投下珍珠色光斑，跳动的左心房让他想起林雾某部电影里旋转的八音盒——那是她杀青时他亲手送的礼物。
"准备体外循环。"顾明城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发闷。巡回护士递来冰盐水时，他无意识地用镊子夹起三块冰放入林雾的保温杯——这是她声带手术后养成的习惯，即使此刻她正在十公里外的片场拍摄医疗剧。
林雾的台词声突然穿透雨幕从走廊传来。顾明城持刀的手一颤，刀尖在心肌上划出微不可察的弧线——与剧本里女主角失误的镜头完美契合。他抬头看向观摩窗，发现她正穿着戏服中的护士服，胸牌上却歪歪扭扭写着"顾太太"。
"卡！"导演的怒吼惊飞窗外白鸽。林雾提着裙摆冲进消毒区，医用橡胶手套还沾着人造血浆："张导非要真实取景..."话音未落就被顾明城用纱布按住手腕——方才拍摄急救戏时，道具组误用了真手术刀。
鲜血渗进纱布的纹路像幅抽象画。顾明城拆开缝合包的动作行云流水，却在打结时用了她专属的蝴蝶结系法。林雾望着他颤动的睫毛，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阑尾炎手术，这人也是这般在术后偷偷给她缝了个爱心结。
"顾医生，患者室颤！"麻醉师的惊呼炸响。顾明城旋身时带起的风掀开林雾的护士帽，青丝散落的瞬间，除颤仪电极片己经贴上患者胸膛。两百焦耳的电流穿过躯体时，林雾突然握住病人冰凉的手——这是她抑郁症最严重时，顾明城每晚哄她入睡的姿势。
监护仪恢复窦性心律的刹那，窗外闪过探照灯的强光。顾明城下意识将林雾护在身后，白大褂被照得雪亮。二十七个镜头从不同角度记录下这一幕，后来被剧迷称为"最完美的即兴表演"。
夜雨裹着消毒水味漫进值班室。林雾解开戏服领口的盘扣，发现内衬口袋藏着颗陈皮糖——糖纸折成柳叶刀形状，是顾明城早晨偷偷塞进的。她含着糖翻看剧本，突然在急救流程页发现铅笔批注："按压深度5cm，频率120次/分——顾明城，于结婚纪念日。"
晨雾未散时，顾明城在器械室清点缝合线。紫色丝线突然从指间滑落——这是林雾某部古装剧用的道具，当时她总抱怨发套太重，他便用这种线给她编了透气发网。此刻他正无意识地将线缠成同心结，首到护士长轻笑出声："顾主任怎么在编手链？"
住院部天台飘着零星雨丝。林雾踮脚将听诊器按在顾明城左胸，金属听头被他的体温焐热："心率89，早搏1次。"这是他们从前常玩的诊断游戏，此刻他的手掌正虚扶在她腰后，如同当年教她跳华尔兹时那样。
"这里，"顾明城突然握住她的手移到心尖部，"有个瘢痕。"他白大褂里穿着她送的靛蓝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线头——正是她昨夜拍戏时咬过的那颗。
夏妍的警笛声刺破晨霭。她举着物证袋冲上天台："缅甸船员的病历..."牛皮纸袋里滑出泛黄的手术记录，顾明城突然按住太阳穴。暴雨夜的记忆碎片席卷而来：倾覆的救生艇、漂浮的药箱，以及用血写在纱布上的"林"字。
林雾的掌心贴上他后颈，那里有道新添的擦伤。当她的唇印在伤处时，顾明城腕间的平安绳突然绷断，檀木珠滚落满地——正是两年前她在普陀山求的那串。他们蹲身捡拾时，头顶传来陆沉平静的播报："第19颗珠子内部有微雕，经鉴定是手术室平面图。"
药膳的香气漫过中医馆门槛。顾母握着林雾的手教她碾药，铜杵与臼底相撞的声响里，顾明城突然开口："石菖蒲要九蒸九晒。"两位女士同时转头——这是他失踪前常说的制药口诀。阳光穿过窗棂，在他睫毛上碎成星子，林雾看见他眼底浮起久违的温柔。
暴雨再临的深夜，顾明城在图书馆找到蜷缩的林雾。她怀里抱着《心外科手术图谱》，书页间夹着干枯的蓝雪花。当他用羊毛毯裹住她时，突然哼起《月光奏鸣曲》——这是他们婚礼彩排时的配乐。林雾的泪滴在琴谱状的心电图纸上，将室速波形晕染成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