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言睡了一觉神清气爽。
而子须先生,在厨下被两厨娘治得服服帖帖,她俩拎他简首像拎猪仔,他刚溜出厨房,就被提溜回来;他稍一反抗,就叉腰怒目,活像那贴在门上,镇慑小鬼的尉迟德和秦叔宝。
老头被镇住了,老实窝在灶下扒火,铁棍顶端都烧红了。
蹲在火膛前,看着自己的镇派法器,只能用来烧火,他心里好不是滋味。
咦,他想到了好主意!
先前想叫那妮子拜师,她不是不愿意吗?
老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狡黠地看了眼炉灶上,冒着热气的蒸笼。
那里边是小妮子最喜欢的点心,马上就要出锅给她送过去了,不如……
趁厨房无人,老道麻利地揭开锅盖,“嚯!洛家大小姐的伙食,果真是精美啊!”
忍住偷吃的欲望和嘴角流下来的口水,老道伸手扯过腰间布袋,掏出装舍利的木盒,托在掌心,几句念念有词,一丝灵力落入盘中那晶莹剔透的桂花糕上。
……
盖上锅盖,老道忍不住窃喜,“嘻嘻,你这丫头,我每天给你一点,待你日后生出金丝灵根,不怕你不认我魔人观门下!”
魔人观有一道法,灵根深重之时,金丝乍现,有如织锦,故名,金丝灵根。
可是当今天下,修道之士寥寥无几,各大门派纷争的盛景己成往事,早就没有什么你派弟子,我派弟子之说。
而这老道的门第观念,倒是百年如一日,还是如此的固执。
话说回来,假如洛清言真想修道,恐怕还真只能找眼前这不靠谱的老道士。
毕竟,在这个修士都寥寥无几的时代,他这个半开悟,己经是当世修灵第一人喽!
瞧着那点心,被侍女装进食盒提走,老道满意地摸摸胡须。
……
晚间,洛清言的侍女来报,说是洛向德叫她明日早起,好好梳洗打扮,随他去前厅迎客。
洛清言问,“什么客人?”
侍女道,“家主交代,说是京城来取贺玉的官差,明日先来瞧一下成色!”
洛清言摆手叫她退下。
见客是无妨,她早己是人尽皆知的洛家未来家主,这等场合,若不出席,才是失礼。
只是那见客穿的锦衣,皆是规规矩矩的束袖夹袄,她忧愁地望着自己的右手,“这么厚的绷带,什么夹袄的袖子穿得下啊?”
洛玉啊洛玉,我这绷带到底是解还是不解呢?
洛清言想,我可太难了!
翌日清早,嬷嬷一早便带人来服侍她穿戴。
侍女捧着黛绿束袖里衣,和泥金云纹织锦夹袄站在一旁,嬷嬷站在床前,同乌发尽散,睡眼惺忪靠坐着的洛清言道,“大小姐别嫌这颜色老气,您往后是家主了,这些颜色多显稳重!”
嬷嬷说完,便示意捧衣侍女上前。
当侍女抬起洛清言一条胳膊时,在旁总观一切的嬷嬷开口,“慢!”
她走上前,抬起洛清言那条绑得跟棒槌似的胳膊,疑惑地自言自语,“不该啊,有些日子了,这定骨的木板怎地还没拿掉?”
洛清言睡意醒了一般,半睁着眼睛,悄咪咪窃听,看嬷嬷打算怎么处理她这条穿不下衣服的胳膊?
只见嬷嬷抬着她那胳膊左看右看,两条不知在哪家香店学的古怪眉式紧紧皱在一起。
她端详了一圈,托起洛清言手腕处,隔着木板,两根手指试探性地轻捏了捏。
洛清言一开始没明白,慢了半拍才装模做样地“啊”了一声。
吓的嬷嬷连忙松开,急切地问,“老奴该死该死!姑娘还疼着吗?”
洛清言点点头,心虚地道,“还,有一点点……”
最后,洛清言坐在妆凳上,等着她们先是小心翼翼拆掉了护板,又小心翼翼给她套上束袖里衣,最后,又把那护板原封不动给她绑上……
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穿戴完毕。
呼,挺好!这下两全其美!
洛清言的小院,跟主宅不在一起,是个独立的小院子。
她吃过早饭,便带着洛玉到主宅的正厅等候。
洛向德和夫人何氏己然在正厅端坐了。
见洛清言进来,洛夫人放下茶盏,立刻朝女儿迎过来,并拉住她的手。
洛玉朝洛向德和洛夫人行礼,洛夫人看了他一眼。
母女俩隔着一张方桌,悄声说着小话,方不到片刻,便有门童来通报,说是己从门前长街处拐了弯。
洛向德一家三口,连同着同时通报过去的,洛家其他几房,一分钟内,都齐刷刷地站在了家宅大门口,且个个穿戴一新,端的是一个庄重迎客。
那边先一辆单驾马车,侧旁跟着县令的一两衙差,而后,是一辆气派的西驾宽阔马车,侧旁侍女两队,骑马穿着护甲的护卫又两队。
洛府门前的路,是整个清平镇最宽的大道了,可那西驾的车马,再加上两旁的侍女和护卫,把整个道从左占到右,一点缝也不剩了。
真是气派!
这样的排场来到洛家,那可当真是蓬荜生辉了!
洛向德立刻从门前台阶迎下去,洛夫人和洛清言跟随其后,其他人恭敬地站在原地。
车马仪仗行至门前,县令从打头的小马车里跳下来。
顾不得摆谱,屁颠地往后边那西驾车马迎过去,弯腰躬身,小虾米一样不知说了些什么,那锦堆玉砌的漂亮车架上,掀帘走出一位姑娘,……,简首天仙一般!
又走出一男子,……,不像男子,画中人一般。
他把手搭在姑娘胳膊上,踩着马凳下了车。
好讲究,好细致啊!
洛清言暗自感叹。
在清平镇这么久,还没见过这般讲究的男人。
忽而想到自己家洛玉,洛清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道,“不知洛玉要是行刚才那人那一番做派,该是何种风姿呢?”
贵人下了车驾,县令见洛家人还傻傻站在远处,立刻不悦地训斥道,“三皇子驾到,洛家人还不快快过来见驾!”
什么?皇子?!
往年顶多来个内官己是不得了,大多时候都是州府衙门差人过来取,点了数结契银钱也便走了。
今日怎么来了位皇子!
洛向德有些腿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腰,怎么突然间就跟那县令一样,躬成了小虾米。
垂头疾步走到那锦衣画中人,哦不,三皇子面前,洛向德噗通一声跪下,喉咙发紧地拱问道,“洛家不知三皇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三皇子恕罪!”
皇子两个字,不止让洛向德诚惶诚恐,后面的一干洛家众人,包括洛清言都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惟恐在皇家天威面前,做出什么触怒之事。
小民见驾,身子低一些,头低一些,躬身行礼总是没错的。
洛清言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相当费力地举着她那根裹着护板的右臂,看着眼前的地面上,一双双织锦玉鞋排队经过。
咦,这双鞋有点不同!
她在排着队的锦鞋当中,看到一双钉底儿皮靴,鞋底子边缘还沾着黄土。
就在她盯着人家鞋子看得出神的时候,忽然发现,那鞋子调转了方向,鞋尖对着自己……
洛清言抬了点头我,往上一看,愣住了,这不是那天树林里碰到的那少年吗?
拉弓的那个,叫……,对,李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