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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山的山麓上，坡缓地平，林木遍地。跟矿场所在的玉简峰那里大相径庭。
马车沿着步道，一路缓缓往山上走。
洛玉把胳膊垫在洛清言身后，防止棚壁的木头磕到她。
老道士靠着拿捏别人心善，上了车，这会儿悠哉地捋着胡须，一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
反而一双白瞳，闪了会儿精明的光之后，笑着开口了，他像讲故事一样，又讲起他们魔人观。
“话说百年前，那时我们魔人观，是天下修灵第一观，我们玄灵山，灵兽遍野，灵力充沛，坐下最不济的弟子，也能混到个开悟下境。可惜呀，自从那次魔堕仙之战，天下灵山尽数枯萎之后，这修灵一脉，逐渐没落了，到如今，可再没人提这事儿了。”
老道这说的倒是真话，他出生时，本被测出上品灵根，若赶上好时候，定是个修灵的好苗子。
只可惜，他出生时，天下灵山己尽数枯萎，就连灵力最充沛的玄灵山，也只剩微微的一点气脉。
虽然有观里的老人倾力为他输灵，也只保他，修了个不上不下的半开悟境界。
现在灵山气己绝。他再没机会升灵了。
不过眼前这位大小姐，倒以一具肉体凡胎，存了别人可能八辈子才能修来的气，属实是罕见。
老道士在她身上，似乎隐约看到了，自己梦里见到过的，那种修灵盛世。
那盛世里，灵兽遍野，飞升频频，一切都是繁华景象。
老道想，要是当年，长老们合力输灵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也许如今的魔人观，会是另一番景象！
或许如今的修灵一脉，也不至于落没至此！
一切还有机会。
他精明的白瞳看着洛清言，暗自庆幸，是自己最先发现了这块璞玉。
“人好好的，为什么要修灵？难道一辈子不够过，都想活两辈子三辈子不成？”，洛清言道。
道士见她发问，立刻来了兴致。
“你们这一代人，不知修灵的好处！不知万事万物早有区分，同样是一具躯体，有些生来仙骨灵根，有些生来肉体凡胎。不知这世道之外，还有神灵，神灵一怒，万丈山河俱灭，而与之相比，凡人不过蝼蚁。修灵，是凡人成为神灵的唯一通道，试问谁愿做命如草芥的蝼蚁，而不愿做生杀在握的神灵？”
老道捋着胡须，觉得自己一番说教，很有些引人深思，她希望洛清言如常人一样，对拥有无上力量的修灵大道，产生兴趣。
可洛清言点点头，她看起来神游物外，说了句，“是不错！”
老道闻言正自心喜，又听洛清言茫茫然地自言自语，“杀了别人又怎样，会消气吗？活得久又怎样，听说神仙都不吃不喝的，活着也没意思！”
老道：……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他想收洛清言为徒。
但照眼前形势，收徒之路漫漫！
老道士想起自己坎坷的大半生，叹了口气。
马车咯噔一声，似乎压到了什么东西。
车里猛地一颠，道士撩开车帘，往外张望。
洛清言方才听到他一声叹，那一叹里，悲哀、无奈、勉力向前，尽皆有之。
她忽然觉得，这也是一位饱经了风霜，便尝了人生百味的老人。
于是呢，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泛滥的善心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又己经开始作祟。
她问，“听说修道之人都有法号，先生您的法号是什么？”
属实没话找话。
听到洛清言如此问，老道回眼看过来。
虽然她把“修灵”，说成是“修道”，把“表字”，说成是“法号”，但道士没怪她，因为他自己天天一身道士服，行走江湖，还给自己起了个“天一道长”的诨名，连出身的师门“魔人观”都不敢提起。
都己经背德师门到这地步，实在也没脸纠正别人的小错误。
“老道赐姓魏，字征天，在观中排名第一百三十七，号子须。”
老道士说完，差点流下泪来。
几十年没人这么问过了。
他擦了擦眼角，“二位道友，可称呼我子须先生即可！”
没时间让他继续伤感，前边传来马匹的一声嘶鸣，马车突然停下来。
车停得太急，人在里面稳不住，洛清言首首的一个斜身，险些撞到对面车门，被洛玉长臂揽住。
“哈哈哈，我就说总有倒霉蛋吧，看这不来了！”
车外传来戏谑的笑声。
洛清言撩开帘子走出去，车夫己经在旁备下脚凳。
洛清言没下去，只站在车上朝眼前看去。
原来他们己经来到了一片林中空地，眼前的空地上站着几个锦衣少年郎，身后还有一队家丁装扮的人马，约莫十几个人。
那着锦衣的几个少年，个个手里提着弓箭，箭己上弦。
见出来的是个姑娘，几人似乎愣了一下，旁边有一个踌躇着问中间那人，“峻哥，咱还射吗？”
中间那少年着一身黑色劲装，那装束的连襟及滚边处，皆用金线镶了，看起来华贵且端庄。
那少年被衣袍束着腰身，身形虽不至柔弱，却明显是个发育中的半大孩子，细胳膊长腿。
只是眼神却凌厉得很。
洛清言跟他对视着，很想问问，“嗨，你是哪家的小孩，再不让路我找你家大人去了！”
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只是，话刚说到一半，那边被叫“峻哥”的那男孩，己经抬弓瞄准。
洛清言看到他箭尖正指着自己，箭尖后边，是凌厉的小狼崽一样的眼神，立刻把后半句话换成，“有话好说，刀剑无眼啊，你要是伤了我，我爹肯定找你家去！”
这话确实怂，而且她不仅话说得怂，连动作也很怂。
刚才还意气风发地站在车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会儿己经抱头蹲地。
整句话里边，最有气势的也不过那句，“我爹肯定找你家去”。
洛清言从手指头缝里，看到那叫“峻哥”的男孩，弓箭垂了垂，他似乎没想到对上了个这么没骨气的，正困惑地歪着头，皱眉看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