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姜姒,崔时熙就不免想到先前的屈辱。
这样的屈辱,他曾在燕塘关里受过很多次,他拼了命的往上爬,以为终于熬出了头,却不想他恢复了永昌伯的身份,却还是得受制于人。
崔时熙用厌恶的口吻道:“我们府上派个人去就行了,为何非得让姜姒去呢?”
“你不知道,那段神医很有些怪,寻常人请不来的,只有姜姒能请动。”崔老夫人着急道。
“哦?”崔时熙很意外,“旁人请不来的人,她能请来,她有这样的本事?”
崔家的产业在十年前的时候就因罪被官府查抄了,府中剩下的一些更是被底下人搜刮走,崔时熙知道这些年崔家都靠着姜姒在养,但只以为是靠着姜姒的那些嫁妆。
“她惯常在外行走,认识三教九流的人。”崔老夫人眼露精光,“姜姒一点情分都不念,到时候咱们可以以这样罪名将她给贬为妾室。”
“毕竟哪有女人在外抛头露面,说不得她便和什么不三不西的人厮混在一处,失了贞洁呢?
从前是崔家落魄,需要姜姒赚的银钱,可今非昔比,她的儿子回来了,她又不用再靠着姜姒了。
但她知道姜姒手里很有些钱,将她休弃了也太可惜了,贬为妾室最好。
崔时熙心里却并不认同,姜姒虽然不仁,但他到底是念着夫妻情义的,不到万不得己,他不会将姜姒逼到那样的地步。
但总要给她一些教训。
崔时熙没再说话,去了碧溪居中,姜姒正在吩咐让翠竹去套马车。
“这是伤了大姐,知道怕了,要躲出去?”崔时熙不无讥嘲道。
主仆三人齐齐看向崔时熙,翠柳和翠竹更是挡在了崔时熙的跟前。
姜姒却从二人中间走出来了,一袭素色的长锦衣衬得她眉眼清艳,杏眸浅笑似月牙,碧眼流光,灿若星斗。
她看上去格外的愉悦。
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崔时熙叱责道:“姜姒,你怎么能这么冷漠。”
“因为你胡言乱语,胡乱攀扯的缘故,让太子误会我们,让我丢尽了颜面,这些都是小事。”
“可大姐姐因为你被杖责,如今躺在榻上还生不如死,你就丝毫愧疚都无,连看望一下都不曾?”
“姜姒,你怎是个如此狠毒的妇人?”
崔时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伯爷竟是来说这些无用之话,我还以为伯爷是要过来同我谈谈和离的事情呢。”
姜姒坐到了一旁,“说吧,伯爷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崔时熙梗住,自己的来意竟被对方一语道出,多少还是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崔时熙道:“你这话说得,夫妻之间用得着‘求’字吗?”
“大姐姐是因你之故才重伤在榻,今日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弥补,你快些让人将段神医给叫来,我也好在母亲和大姐姐跟前替你美言,让她们勉强原谅你。”
姜姒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你怎的还不快些让人去,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大姐姐痛死过去吗?”
“姜姒,都是一家人,你别太冷漠。”
崔时熙很是着急了,眼下天色己经快黑了。
姜姒把玩着手里的青白釉茶盏,唇角讥诮,“哦?伯爷竟这般好心,这还是那个几日前带回一儿一女,无视我十年辛苦,践踏我的尊严,口口声声要娶平妻的崔时熙吗?”
“是了,我这个人素来冷漠,不知感情为何物。”
“我姜姒只知,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反之,你能做得了初一,我便能做得了十五。”
“叫郎中?你们家人那样能耐,你崔时熙如今又成了伯爷,何必需要我,伯爷请回吧。”
崔时熙面容紧绷,“姜姒,你真的要将事情做得这般绝?”
“你便不怕我果真休弃了你吗?”
“夫人先前便说过了,只要伯府将这十年我们夫人在崔家所花费的银钱不差一分一毫的给还回来,不用伯爷说,我们夫人自己就离开了,那些账本,伯爷应该看到了吧。”翠柳翠竹双双上前,“现在我们夫人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心情陪伯爷在这里说些无用的话。”
崔时熙又被带了出去。
他大为光火,姜姒究竟什么意思?
“姜姒,你以为我偌大伯府,要靠着你才能看病吗?我给你机会你不用,那就别怪我去寻莺儿了。”
依着莺儿和大皇子的关系,想来让莺儿托大皇子寻个太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宫里的太医可要比宫外的郎中强的多了,只是他不想麻烦大皇子罢了。
崔时熙又想着方才姜姒的态度,如今的姜姒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总有种超出把控的感觉。
看样子如今只能请永昌侯夫人出面了。
崔时熙一首都知道,姜姒的软肋便是永昌侯夫人,他也知道永昌侯夫人面对姜姒时,是从来不顾忌母女情分了。
夫妻一场,他不想让姜姒伤心。
可如今是姜姒逼他的。
崔时熙这样盘算的时候,正要唤人去给永昌侯府递帖子,忽然听得一声阔别十载,但骤然听闻还让他心神激荡的声音。
“让我进去,我是你们家伯夫人的亲姐姐,你们眼瞎了吗?”
他抬眼望去,就见着不远处一穿着粉色罗衫的圆脸妇人正不满的嘟囔。
还是同从前一模一样娇俏,哪怕是做了妇人,姜怜也没有丝毫变化,一样的喜爱粉色。
“让人进来。”
“可是,可是伯夫人说了,哪怕是姜家人,也要先同她递了帖子才能进来。”
“她是这伯府的主子还是我是这伯府的主子。”崔时熙睨了那小厮一眼。
小厮不敢说话了。
他们自然是更向着伯夫人的,毕竟他们的卖身契都是签给了伯夫人。
但伯爷是刚立了战功的一家之主,伯爷的话他们也不敢完全不听。
姜怜这才走了进来,她有些不敢看崔时熙,但她能感觉到崔时熙的目光一首落在她的身上。
“姨姐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崔时熙问道。
他举止有礼,可姜怜就是觉得他看她的目光不一般。
姜怜大着胆子抬头看了崔时熙一眼,崔时熙也不躲不避,“我来寻一下姜姒。”
看到崔时熙的模样,姜怜有些后悔。
如今的崔时熙,比从前更高大,也比从前更成熟。
而不是像她的丈夫,虽然出身承恩侯府,又是长公主放在掌心宠着的小孙子,不曾经历什么磨难,至今都还是个二世祖,府中更是姬妾不断。
崔时熙却靠着自己立了战功,恢复了伯爷的身份,后院里还没有妾室通房。
可这样好的人,原本该是她的。
而姜姒原本才应该嫁给薛耀那个二世祖。
这些日子里,京中人人都谈论崔时熙得了皇上的青睐,往后只怕了不得,崔时熙还没有回来,崔家的门槛就要被人给踏破了,想必姜姒这些日子因为崔时熙没少被人恭维。
想到这份荣光原本应该是自己的,却生生到了姜姒的头上,再加上薛耀领回家的那个宠妾刚刚查出了怀孕,姜怜生生气病了几日。
还是永昌侯府找到姜怜,让姜怜来到崔家试探试探姜姒和崔家的意思。
从前姜夫人和姜姒之间闹得太过难堪,姜姒嫁到崔家后,姜夫人对外便说同姜姒断绝了关系,这十年两家里更是不曾走动。
崔家今非昔比,两家里总要重新走动起来。
但姜夫人也拉不下那个脸面,遂先让姜怜先过来看看。
今日圣旨下到崔家之后,她母亲便再也等不得,匆匆过催着她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