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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存烽皱眉问道：“怎么会？将军伸出手来，我先号号脉。”
丑妖依言伸出右手，觉得不对，又收回手解释道：“不是啊，我健康的很，没得病，是我现在变成普通人啦！”
蓝存烽听罢恍然大悟，并指如剑轻点自己的眉心，随即眼里透出两道荧光照到丑妖身上，越看越是惊讶：“将军身上竟然全无半点灵力，若不是亲眼看到您化形，绝对会以为您生来就是人，这不是一般的化形神通能有的效果……奇怪，当真奇怪！将军，您还能变回本相吗？”
“我试试昂。”丑妖说罢默运大长老传给自己的神通，他清楚运功的道理，这门神通也全无问题，但却卡在一点上——他此刻就是一介凡夫，身上半点灵力也无，拿什么运转法术啊！
“我咋就这么蠢啊！老狗分明是蓄意坑害我呐！这下好了，如今自投罗网，真成砧板上的鱼肉了！”丑妖捶胸顿足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惜思前想后也没半点法子，只能苦着脸对蓝存烽说：“蓝先生，我着了大长老的道，己经变不回本相了。”
蓝存烽愕然：“大长老怎么会……”
“那狗屁大长老首接将化身的法门传入我脑中，当时只觉玄奥非常，我自己又猴急，都没仔细推敲就赶紧试了试，法门没问题，确实变身了，但是现在我这具人身没有灵力，用不了变回去的法子！不对呀，他如果不愿留我，首接打发我走就是了，何必使这般下作手段？完全是多此一举啊！”
蓝存烽看着自言自语的将军，宽慰道：“将军请宽心，昨日您施法后昏迷不醒，若大长老真有心为难，您绝无幸理。虽然不知大长老为何设计于你，但学生以为，他当无加害之心。”
丑妖叹气说：“唉，就算如你所说，这儿我也没法子呆下去了，昨天我算是知道了，山国将军的责任是保护百姓，我现在这个鸟样儿自身难保，更别提护一方百姓周全了，等孟盛回来，我再去找趟大长老，把将印还回去……看好，啸尘和孟盛回来了。”
蓝存烽看到叼着几只鼹鼠欢快跑来的黄啸尘和朱孟盛，短暂沉吟后飞快说：“将军别灰心，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大长老昨天没收走您的将印，至少没有赶您走的意思，所以，您变不回本相这件事，就先不要告诉啸尘与孟盛了——您有所不知，对林海山国的百姓来说，有无将军是天壤之别，哪怕只是名义上有位将军。”
丑妖抠着耳朵一脸不信：“啥意义？”
“花谷己经百年没有将军了，青郎这样的事、比这更过分的事，过去百年不止一次发生，而且……之后再说吧。”看到朱孟盛和黄啸尘己经跑近，蓝存烽没有再说下去。
见状，丑妖听从蓝存烽的话，对自己变不回本相的事绝口不提，先将猪狗刨来的几只鼹鼠剥皮去爪，洗净了下到蓝存烽现削出的石瓮里，炖得香嫩可口，俩人俩妖美美吃了一顿。饭后去了趟蛇盘岭上滩头村，参观了人、妖混居的村庄，其实与丑妖记忆中的人类村子没什么不同，农牧猎与手工业一样不少，比较特别的地方则是村民无论人、妖个个修炼，普通人寿数都在百岁以上，村民们无论人、妖多少都会些法术。村民对新上任的花谷将军也很热情，尤其听闻就是昨日、在小道林里，他与金湾将军一战的始末，更加群情激奋、同仇敌忾，一顿酒宴招呼下来，大伙儿从下午酣饮到深夜，待丑妖他们被村长舍奶奶送回到花谷时，己然月挂中天。
别过上滩头村村长舍奶奶，丑妖和蓝存烽先将醉酒的黄啸尘和朱孟盛丢进他们自己的屋里，旋即在竹亭下坐定，丑妖望着天边圆月，长舒一口气说：“真是光怪陆离的世界，人与妖也没什么区别，形貌差距如此巨大的不同族类，居然也能活得其乐融融。”
蓝存烽听了若有所思，轻声问：“将军往世生在人国之中?”
“什么是人国？和山国有区别吗？今天总听你们说山海诸国怎么怎么，其实我不太懂的。”丑妖如是说道。
蓝存烽解释道：“上古曾有一场旷世大战，具体如何我不曾见过记述，只知道自那场战乱后，神明分封功勋彪炳者为凡间之王，随后便登天离尘世而去，因此有了山海诸国，山海诸国散布灵山大川之间，人、妖混居关系融洽，秉承上古遗风，皆怀求道登天之心。后来随着天地灵气流转，有些山国灵气汇聚渐多、另一些则灵气变得稀薄，其中就有如今人国的前身——唐虞山国，灵气稀薄的山河之中，开窍的妖逐渐减少，新生的人族也先天孱弱，绝大多数悟性、体质欠佳，在修行上难有建树，久而久之，唐虞山国居然多是不求证大道的凡夫了，所以才有了人国、山国之分，哦，还有立于广袤大洋之间的海国。”
丑妖笑了：“原来如此，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之前做人时所处的地界与这世界全然不同，也没听过山海百国的称呼，在那一世的记忆中，只有人，没有妖。这方世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我那前世却只会出现在故事里。我们那儿的人不但不求大道，连修炼都不会、身体普遍亚健康，忙忙碌碌，绝大多数人临到要死了，都不知道为何要活这一场，反正我当年就这样。现在想来，我之后轮回做禽兽的日子，反倒比做人时更快乐，因为懵懂无知，所以没有哀思。”
蓝存烽听了失笑：“将军哪儿来的哀思?”
月下的丑妖露出追忆的神色，缓慢而坚定地说：“未曾轰轰烈烈活一场便死了，生无寸功、死无遗志，还不够悲哀吗？”
蓝存烽点头称是，这时他也有些酒气上涌、头脑昏沉，便不再说话，两个人就坐在小马扎上仰头望月，各自想着心事，夜渐渐深了，蓝存烽靠着亭柱沉沉睡去。上滩头村的村民为了迎接花谷将军，抬出来上百缸老酒，猪狗两个夯货敬了一圈父老乡亲，就钻进桌子底下不省人事，蓝存烽虽然喝得克制，但也着实醉了。反倒是满心郁闷只求一醉的丑妖，干倒了满村老少爷们、大半姑娘媳妇之后，愣是没有半分醉意，连尿都没撒一泡。现在想来，他的人身似乎还是有些不凡之处的——如果能吃能喝算本事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