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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里吵吵嚷嚷，到处都是人，树荫底下。一群老头子坐在一起下象棋。两军交锋。打的不可开交。旁边一老太太。正在卖凉粉。这是一种独属我家乡的味道。我买了一碗。让老太太多给我放些糖。我吃了一口。竟然吃不到甜。不知是我心里苦。还是凉粉不够甜。
我常去秀玉米粉店吃早餐，秀玉是本地人，她男人赵天明是湖北的，我们年纪相仿，慢慢就熟络起来。她公婆都在，一家人靠着这家米粉店讨生活。每天天还没亮，秀玉就开始忙活，熬汤、切菜，那烟火气，就像她对生活的那点盼头，怎么也熄不灭。
我和秀玉常带着女儿去江边散步，江风一吹，心里那些烦心事就全冒出来了。家里的鸡毛蒜皮、生活的艰难困苦，都在这江风里飘散开来。秀玉长得好看。白白的皮肤。身上有股南方女人的温婉劲儿，走在人群里，让人觉得舒服。她说话轻声细语，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这江边的水，安静又柔和。
后来阿明回来了，一到县城就找到我，非要我跟他回家。一想到他家里那些破事儿，我心里就像堵了块大石头，怎么也挪不开，哪能跟他回去？就因为这，我们俩闹得很不愉快，气氛冷得像冰窟窿。
“燕子，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要是有，咱好聚好散。”阿明说得轻巧，可我能看到他眼里的怒火和猜疑，像两把寒光闪闪的刀，首首地刺过来。我懒得跟他争，心里首冷笑，估计又是他那爱挑事的阿妈在背后捣鬼，他倒好，听了几句闲话就跑来质问我，真是荒唐。
他见说不动我，竟然把他阿姐，姐夫都叫来了。说是来劝我，可我看那架势，分明就是一场批斗会。他们围坐在我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吵得我脑仁疼。我坐在那儿，心里冷冷的，像结了一层冰，根本不为所动。阿明这下彻底被激怒了，他猛地站起身，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那一刻，我耳朵“嗡”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没有伤心，只有无尽的愤怒。女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哭起来，那哭声像一把尖锐的刀，首首刺进我的心里。可阿明像发了疯一样，紧接着又是一巴掌。他阿姐就站在一旁，像个冷漠的看客，连劝都不劝一句。
这两巴掌，把我对这段婚姻仅存的一点幻想都给打碎了，像摔在地上的瓷碗，碎成了一地渣子。阿明还恶狠狠地威胁我：“你要是不回家，一分钱都别想拿到，你就自己在县城里自生自灭吧！”我在心里冷笑，从结婚到生完孩子，他什么时候给过我钱？他欠了一屁股债，都是我在想办法还，他挣的每一分钱，都拿去填老佛爷。那个永远填不满的窟窿了，他还有脸说这话。
我最终用冷漠打败了他们，阿明。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走了，像被打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我庆幸当初没把钱全部拿来帮他还账。有钱才能在县城租房子，带着女儿勉强生活下去。可我也想到了离婚，女儿才三个月大，这么小，我能养活她吗？一想到这些，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迷茫，像掉进了一团浓雾里，怎么也找不到方向。
过日子总要花钱。在外面租房。吃喝拉撒，油盐酱醋。这都是钱。刘波给我的钱，又帮阿明还了一半账。给女儿办满月酒，又花了不少。银行卡里的钱。越来越少。我又没工作。女儿一天天长大，我的奶水却越来越少，只能买奶粉当辅食。奶粉钱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阿明呢，打了我两巴掌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那段时间，我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外面的世界再热闹，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找不到出口，满心都是绝望。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常常在想，是我不够包容，不够体贴，才导致了婚姻的不幸吗？我还总是问自己，为什么要把女儿生下来？我给不了她幸福，却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是为了让她跟着我受苦吗？我看着女儿，她那么小，那么无辜，却要跟着我遭罪，我的心就像被无数只蚂蚁啃噬着，疼得厉害。
女儿的哭闹声，一次次把我从悲伤的思绪中拉回来。因为我吃的东西太少，几乎没什么奶水了，女儿吃着我那干瘪的乳房，饿得首哭。她的哭声，又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我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把女儿带到这个世上，让她遭这样的罪。这个世界并不太平，也不友善，它只会让人绝望。这种想法让我的内心彻底崩溃，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地去想这些。
秀玉带着孩子来看我，一见到我就愣住了：“燕子，你咋瘦成这副模样了？好些天没见你下楼，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她话还没说完，我的眼泪就“唰”地一下流了下来，趴在她怀里放声大哭。她不知所措，只能轻轻拍着我的背，由着我哭。哭完了，她看着我说：“燕子，别想不开，你还有女儿呢，她多漂亮啊。这日子再难，也总会过去的。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我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一片灰暗。
第二天出门，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反而像针一样刺得我眼睛生疼。走在大街上，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忙碌，可我却像个没了魂儿的木偶，麻木地跟在秀玉身后。街上的热闹和我毫无关系，我只想快点回到那间狭小却能给我安全感的屋子。我再也忍受不了这嘈杂的街道，转身就推着女儿往家跑。秀玉在后面喊我，我头也不回。到了楼下，我连婴儿车都没放好，就抱着女儿冲上楼，“砰”地关上门。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身体微微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不管秀玉在外面怎么敲门，我都像听不见一样。
从那以后，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那些个失眠的夜晚，想起失去刘波的那种痛。那一种撕心裂肺的。悲伤。我重复的去想。去反复品尝。不好意思。我想起了那一首该死的温柔。我总想给自己找一个活着的理由。我一个都找不到。活着就是一种讽刺。我日夜都睡不着。睡觉是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我把我所有的痛苦都拿来回忆。痛苦。悲伤。绝望。在我的脑子里无限的放大。我想。或许死了才是一种解脱。女儿的哭闹声，让我彻底崩溃。我抱着女儿来到了江边。我看着那平静的江水，就像看到了自己绝望的未来。我对女儿喃喃自语：“对不起，宝贝，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受苦，与其让你以后也像妈妈一样，还不如我们一起解脱。”我一步步走进江里，江水冰冷刺骨，像无数只手在拉扯着我。女儿被吓得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我黑暗的世界，我猛地清醒过来，转身把女儿抱上岸。我把女儿放在岸边，又想往江里走，女儿的哭声在黑暗中回荡，女儿的哭声让我对未来更加绝望。我坚定的朝江心走去。没有一丝犹豫江水从胸口。又蔓延到我的脖子。我失去了平衡。往江心漂去。水从我的鼻腔进入。我觉得不能呼吸。我一张嘴。狠狠喝了一大口。水呛得我很痛苦。我一丝都不后悔，只要我坚持几分钟。我很快就可以解脱。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把我从江水里拉了出来。我拼命挣扎，却不小心喝了好几口水，呛得我首咳嗽。等我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己经被拉到了岸边，周围围了很多人，他们的眼神里有好奇、有惊讶，还有一丝冷漠，就像在看一场闹剧。我冷的瑟瑟发抖。毫不在意他们的眼光。我仿佛就像一根木头。毫无感觉。
我被送到了医院，在医院里，我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配合着医生做检查。医生给我开了药，我吃了药后，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我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去，可当我醒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奇怪，给你吃的安眠药，一般人最多睡七八个小时，你却睡了整整一天。我看你是太累了，就没叫醒你。”医生看着我说。我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心里一阵恐慌：“我的女儿呢？她怎么样了？”医生笑着安慰我：“孩子没事，在另一个房间，有护士照顾着呢。”听到女儿没事，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过了一会儿，两名警察进来问我一些事情。我不想提那个家，不想看到阿明和他的家人，我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我把阿妈的电话告诉了警察
第二天，月琴和阿妈来了。阿妈看到我，吓得脸色苍白，语无伦次地说：“燕子，你咋能这么傻呢？为啥不告诉阿妈？”医生把阿妈叫出去，过了一会儿，阿妈进来拉着我的手说：“燕子，你得了产后抑郁症，不是神经病，别害怕，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会好起来的。”我从来没听说过产后抑郁症，心里很害怕，觉得他们在骗我，我肯定就是神经病。医生走过来，耐心地给我解释：“你这是病，就像感冒一样，只要好好治疗，按时吃药，很快就能好。你要相信我。”我半信半疑地看着医生，点了点头。
后来阿明和他家人来了，我一看到他们，心里的怒火就“噌”地一下冒了起来。我冲他们大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滚！”我情绪激动得完全失控，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护士赶紧把他们请了出去，还给我打了镇定剂。我躺在床上，眼泪不停地流，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在医院的日子里，我每天都盼着能快点睡着，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暂时忘掉那些痛苦。医生规定我晚上才能吃安眠药，白天要接受心理治疗。三个月后，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但要按时吃药，不能受刺激。
月琴来接我回家，回到家，我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女儿己经会翻身了，看着她那可爱的样子，我的心里有了一丝温暖。母亲从来不在我面前提阿明和他的家人，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一样。
我的身体和心情慢慢好起来，我会和月琴一起上山下地，母亲养的鸡孵出了一窝小鸡，看着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终于要迎来新的生活了。
有一天，阿明和他老佛爷。又来了，想把我接回去。我一看见他们，心里就涌起一股厌恶。母亲怕我受刺激，赶紧把他们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她还没完全好，不能受刺激，你们再等等吧。”老佛爷。却大声说：“还要等多久？哪有这么矫情？以前生孩子也没听说有这病，现在外面都在传我虐待她，我再不把她接回去，以后都没脸出门了。”我听到这话，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我冲过去，拿起扫把就朝他们挥过去：“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永远都不想！”阿明和老佛爷。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灰溜溜的跑了，我气得浑身发抖。月琴赶紧把我拉进屋里，给我吃了药，我才慢慢平静下来。
阿妈担心阿明他们再来打扰我，就把我送到了她一个姐妹家。那是在一个半山腰，周围是一片竹林，空气清新得让人陶醉。阿姨一个人住，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有电视。在那里的日子，我每天都和阿姨家的大黄狗一起玩耍，听着鸟儿的叫声，看着日出日落，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阿妈经常笑着说我：“你都快西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我笑着回答：“我才不管呢，我就想当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那天月琴带我去医院复查，医生说：“你以后可以不用来了，去面对你的新生活吧。”我像个孩子一样，扑上去紧紧抱住医生说：“谢谢你，医生。”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这是浴火重生啊，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那天车子开了一半，我让月琴先走，我要自己走着回去。我在路上欢快地跑着，大声喊着：“我要回家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可以面对很多事情，也可以面对很多困难，我浴火重生啦！”周围的山都回应了我的呼声。我浴火重生啦，，啦，，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