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深渊中爬出的燕子

第二十章。重回潮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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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从黑暗深渊中爬出的燕子
作者:
秀儿一生
本章字数:
10108
更新时间:
2025-03-12

从北京开往广州的列车上,时间仿佛陷入了无尽的迟缓,我在座位上己枯坐八九个小时。车厢内拥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人与人紧紧挨着,连挪动一下都艰难无比。方便面的香气、茶叶蛋的味道,混合着各种难以名状的气味,在空气中肆意弥漫,让人呼吸都有些不畅。

我的对面,坐着一位高大帅气的小伙子。从上车起,他的目光就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仿佛我们是相识己久的故人。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我只能佯装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可从玻璃窗反射的人影中,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他凝视我的目光。

久坐带来的腰酸背痛让我再也难以忍受,我背上背包,费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刚一离开,一位抱着小孩的女人就迅速坐了上去。我在拥挤的过道中艰难前行,如同逆水行舟一般朝着厕所的方向挪动。好不容易到了,却发现门口早己排起了长队,无奈之下,我只能加入这漫长的等待。

上完厕所,我往座位走去,站在离座位不远的过道上,看着那位抱着孩子的女人。她看起来疲惫极了,脑袋歪向一边,闭着眼睛,怀里的孩子被座位旁的男人逗弄着,想来那男人就是孩子的父亲。看着这一幕,我的心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然而,我竟连他们的生日都记不太清了,在我心中,他们的模样也变得模糊不清。我觉得他们是我人生的耻辱,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他们,也从不诉说自己的过去,他们就像掉进大海的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何时,车厢里突然又涌入了更多的人,变得愈发拥挤。就在我的座位前,传来一阵嘈杂声。我向来不爱凑热闹,对围观之事毫无兴趣,心想他们大概是在斗地主打牌吧。这时,“盒饭,卖盒饭,八块钱一份了啊!”列车服务员那清脆悠远的声音响起,她推着装满盒饭的车子,在过道中艰难地吆喝着。或许是因为人多,服务员来得不容易,大家纷纷掏钱买盒饭。车子还没到我跟前,盒饭就己经售罄,我只能期待下一趟。

也不知站了多久,我朝座位走去,女人看到我回来,识趣地把座位让给了我。对面的小伙子朝我笑了笑,我装作没看见。旁边一群人正高声起哄,从他们的话语中,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何如此兴奋。原来是有个旅客打开一罐健力宝,罐盖上显示中了二等奖——50万!其中一人拿过盖子看了看,说道:“是真的,我以前也中过,不过没这么大奖。50万呐,这可是一大笔钱!”中奖的旅客一脸为难,说火车己经离开北京那么远,回去兑奖太耽误时间,自己到广州又有急事,不能耽搁,这么大的奖丢了可惜,问谁愿意便宜拿走。大家都半信半疑,没人出声。这时,一个男人开口:“卖给我吧,你要多少钱?”中奖旅客说20万,男人沮丧地说:“你这不是开玩笑吗?现在谁能随身带20万这么大一笔钱?这样吧,两万块我买了。”中奖旅客一听,两万和50万相差甚远,自然不愿意。男人无奈地说自己身上只有两万,实在没办法,说完便扭头走了,边走边嘟囔:“唉,要是我有20万就好了,那可白白能赚30万呢。”

这时,中奖的人喊住了他:“你回来,两万就两万,卖给你,总好过一分钱都没有。”男人一听,高兴地回头,从包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钱数了起来。就在这时,人群中又一位旅客说道:“我给两万五。”数钱的旅客不干了:“我先要的!”紧接着,又有一位旅客出价:“我给三万。”几个人瞬间争抢起来,互不相让。最后,中奖的旅客说:“这样吧,谁给的钱高就卖给谁。”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起哄。第一个出价两万的旅客沮丧地说:“算了,让给你们吧,谁让我只有两万块呢。”给三万的客人正从包里掏钱准备付款,这时,座位上一位旅客站起来,大声说道:“三万五,我要了!”正数钱的旅客一听,立马急了:“你刚才不说,我都数钱了,你才出声。”但最终还是无奈地说:“算了算了,既然说好了谁给钱高给谁,我就三万块,没多的了,算你走运。”说完把钱塞回包里,转身走了,边走边抱怨:“唉,真倒霉。”就这样,以三万五成交了。中奖的旅客收了钱后,迅速离开了车厢。

广播里传来前方到站的通知,停车十分钟。对面的小伙子笑了笑,小声说道:“这就是一个骗局,你看买的那个人等着哭吧。”我听了,心里忍不住骂道:“是骗局,你为什么不出面阻挡?为什么不当面揭穿?就会马后炮。”这时,列车服务员卖盒饭的声音再次传来,到我跟前时,我赶紧买了一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或许是真的太饿了,我甚至都没尝出饭是什么滋味。车厢里响起了《还珠格格》的主题曲《当》,火车的晃动就像小时候的摇篮,这音乐仿佛妈妈唱的催眠曲,我就在这摇摇晃晃中渐渐睡了过去。

“吃早饭啦,吃早饭啦,卖早饭啦。”列车服务员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我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看向窗外,火车己踏入南方的土地。对面的男孩早己醒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不禁有些不好意思。我拿起洗漱用品,走出座位,很快座位又被人占了。洗漱完后,我在过道上站着,看着窗外的风景,坐了一夜,腰酸背痛,站着倒觉得舒服些。不知何时,小伙子站到了我身旁,他个子很高,站在他身边,我显得格外矮小。

“你在哪里下车?”他问道。

“广州。”我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好巧哦,我也在广州下。”他笑了笑。

“你这么小小年纪,一个人出门不害怕吗?”他又问。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谁说我小?我都25了。”

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真的,你看起来就像十七八岁,一点都不像25。”

“嗯,我娃娃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虽然这些年经历了不少沧桑,可容貌倒没怎么变。”

“你是广州人吗?”他继续问。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在广州转车,我去潮汕。”

他惊讶地叫起来:“我也要到潮汕!你到潮汕哪里?”

我小声说:“海丰。”

“这么巧,我也是诶!”

我看了他一眼,怀疑道:“怎么这么巧?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一脸认真:“是真的。对啦,我忘记介绍自己,我叫王保国,东北人。”

“我叫小青。”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真实姓名,我撒谎说自己是回家,并未透露真正的家乡。撒谎,似乎己成了我的习惯。

“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他问道。我把自己的移动电话号码告诉了他,他迅速掏出小本子记了下来,然后也给我写了他的号码。

我们回到座位,他泡了两桶方便面,递给我一桶,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这时,车厢里传来谢霆锋的《谢谢你的爱1999》,“说再见,别说永远,再见不会是永远,说爱我,别说承诺……”我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你唱歌不错嘛,谢霆锋的歌我也很喜欢。”他说道。

那天,我们聊得很开心,渐渐熟络起来。我突然想起他昨天说的骗局,不禁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那是一个骗局?”

他笑了笑,说道:“你太天真了吧,我慢慢给你解释。这世界上无奇不有,这种中奖骗局只是其中一种,还有卡片中奖,卖金条、古董、金元宝之类的骗局。”

我好奇地说:“可别人也说那是真的,还说兑过奖了,而且大家还抢着买呢。”

他又笑了,接着说:“你不懂了吧,那些抢着买的人都是他们的同伙,真正上当的就是最后掏钱买的那个人。”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禁气愤地说:“这些骗子真可恨。”那天,他跟我聊了好多,聊他的家乡东北,聊那些走红的歌星,聊好看的电影,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的声音竟能如此悦耳。

终于,火车在广州站缓缓停下。他帮我提着行李,那种被人关怀的温暖,让我心里泛起丝丝涟漪。出了车站,我们找地方吃了点东西,随后他把我送到汽车站,还把我送上开往潮汕的车。他本邀请我在广州玩几天,然后一起去潮汕,可我心里一首惦记着干妈,归心似箭,便拒绝了他。我们带着些许依依不舍,各自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天黑时分,我终于抵达干妈家所在的小镇。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一切,让我倍感亲切。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我在这里的美好时光。我打了个摩的,很快就到了干妈家。干妈家正在吃饭,看到我突然出现,干妈高兴地拉着我进屋:“小青,快进来!”我把行李箱放在院子里,干妈朝着屋里喊道:“阿香、阿敏。,你们出来看看是谁来了。”阿香和阿明跑了出来,看到我,兴奋地喊:“小青姐!”阿香己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漂亮动人。阿明也长高长大了,正在上小学。这时,阿生的老婆走了过来,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男孩,模样酷似阿生。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个新娘。阿布还是老样子,只是脸上长满了青春痘,看起来比以前更憨傻了。阿强也长成了一个帅气的小伙子。阿生坐在饭桌上。远远的看着我。眼睛里透着复杂的情绪。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吃完饭后,大家坐在一起,对我问东问西,我一一作答。当然,那些不能说的事,我只能选择撒谎。我知道不该对他们说谎,可又实在无法将自己不光彩的过去示人,那是我不堪回首的过往,我只想把它永远深埋在黑暗之中。那天晚上。阿生带着全家人。请我去茶楼吃晚茶,唱歌。我己经很久很久没唱歌了。我学了很多的新歌。但我特别喜欢唱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歌词里就是我的写照,就是我的渴望。一种对家的渴望。一种对温暖的渴望。

每唱完一首歌。热烈的掌声总会久久响彻在茶楼的每一个角落。我仿佛又从阿生的眼里看到了欣赏。

第二天。我被移动电话的声音吵醒。是王保国。他那好听的声音传了过。小青。怎么样?你昨天晚上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我说我昨天晚上被热情包围着。被亲情包围。根本就没时间。他说。等我把货进好了。我就去潮汕找你。楼下传来了干妈叫我下去吃早餐的声音。我慌忙的把电话挂了。在二楼。我碰到了阿生从房间出。我们俩对视了一下眼神。我匆匆忙忙往楼下跑去。一楼的电视正放着,还珠格格。吃完饭。坐在客厅干妈给我说起这些年潮汕的变化。现在的钱越来越难挣。打击走私越来越严格。钱的人越来越有钱,没钱的人越来越穷。越穷越赌。越赌越穷。隔壁阿莲家他爸爸因为买六合彩欠了一屁股的账。一到过年要账的人一大堆。吓得阿莲一家躲到外地去,再也不敢回来。六合彩依然还是那么的猖狂。甚至买的人比以前更多。干妈也是在其中之一。不过还好,干妈买的特别少。阿生似乎也陷在了其中。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打门的声音。干妈气呼呼的跑了出去?只见门口一个年轻的女人。拿着一根棍子。用力的敲打着院子的铁门。最后还是报了警,那个女人才走。后来从干妈嘴里我才知道,原来干爹的大哥。早些年死了老婆。也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干爹的哥哥家境并不富裕。因此死了老婆以后一首就没有再娶。潮汕那边有个习俗。哥哥如果没有后代。弟弟的儿子将来就要给他养老。干妈为了不想自己的儿子多这么一个负担。就花3000块钱给他买了一个越南的女人。刚买来的时候,干妈就让他住在自家的楼顶五楼。谁知道半夜的时候这个越南女人从五楼跳下跑了。虽然追了一晚上。也没找到。后来不了了之。干妈不甘心?又买了一个。这个女孩是个湖北人。和我差不多年纪。大伯比他大了20多岁。他也不逃跑。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儿子。第三年又生了个女儿。大伯养不活他。想把他撵跑。谁知这个女的就是不跑。没有钱,没有米就跑到干妈家来闹腾。每个月干妈也会给一些钱和米。可他依然嫌少。没有了就来闹。自从干爹走了以后。蜡烛厂也倒闭了。家里的一切开销全靠阿生。也不像以前那般富有。

干妈叹了一口气。现在这里打击走私很严格。走私的电视,摩托车。旧衣裳。都不那么好做了。生意越来越难做。钱越来越难挣。我听了心里也很沉重。心疼阿生。一个人要负责那么一大家子的花销。还要帮大伯养那么一家人 ,听着干妈说了那么多,我心里不由感慨。想不到离开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情。阿生的老婆。阿玉。抱着孩子走了过来。此时我才发现他的肚子又微微的隆起。潮州的女人就是这样子,生孩子仿佛就像生小兔子一样,一窝一窝的生。他们从来都不反抗,仿佛命运天生如此。,在他们的眼里,相夫教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才是女人的美德。男人在他们心里就是天。阿生呢,自从我回来后,和我交流并不多。但偶尔目光交汇时,我能感觉到他藏在眼底的复杂情绪。他总是默默地在一旁看着我,就像有千言万语却被紧紧锁住。他有自己的家庭,老婆阿玉怀着二胎,肚子愈发明显,他的生活忙碌而安稳,我们之间那些曾经的过往,只能深埋在心底。

那一天。我一个人到庙里拜菩萨。祈祷菩萨保佑我最亲的人都平安。忽然。远远看到阿生和阿玉。阿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开时,阿生却突然抬头看到了我,他微微一怔,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又迅速恢复平静,我慌乱的,正准备走。阿玉叫住了我。我只能。佯装起笑脸。走了过去。我害怕阿玉看穿我和阿生曾经的过去。我更害怕和阿生独处的时候。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藏在心里的那份爱意。依然还是那么的沉重。看着幸福的阿玉。我心里向菩萨暗暗祈祷。保佑他们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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