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翼楼时,暮色正从窗棂漏进来,在床榻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浑身肌肉仿佛被石磨碾过,勉强撑到床边便重重栽倒,发间的蘑菇也因透支而蔫垂,像朵被霜打蔫的秋菊。
不知睡了多久,门轴轻响惊醒了他。敏的笑声混着矿镐碰撞声从走廊飘来:“刘哥这法子真灵!表层矿脉的结晶纹路果然像你说的呈‘燕尾状’。”
“靠近地表的铁晶虽小,胜在易辨。” 刘推门而入,肩头夜蝠正用翼膜捧着块泛青的晶体,“关键是看岩层裂隙 —— 若有银线般的反光,必是枯竭矿脉。”
“醒啦?” 太郎注意到任凯挣扎着起身,连忙扶住他发颤的胳膊,“林教授的锻体术够狠吧?我去年试过半套,躺了三天才下地。”
任凯苦笑道:“说是‘基础训练’,实则每动一下都像被水蛇缠住筋骨。” 他强撑着坐起,忽见敏从帆布包里倒出十颗拇指大小的铁晶,在木桌上滚成一片银星:“矿井里如何?”
“刘哥带我们找到了‘蟹壳纹’矿脉,” 敏得意地晃着战利品,“我挖到十颗,太郎十二颗,刘哥竟得了十五颗铁晶,还有一块青铜碎晶!”
刘将青铜晶搁在烛火下,青金色纹路如流水般蜿蜒:“别高兴太早。就说敏的水蛇吧,按典籍记载,淬炼需海藻提取物与月藻,密封更要用鲛人鳞片 ——”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 任凯忽然开口,发间蘑菇因兴奋而泛起微光,“淡水蛇的灵脉属阴水,只需夜露百合的汁液调和,何须海产?至于太郎的甲虫……”
刘挑眉轻笑,语气里带着三分好奇七分疑虑:“典籍中淬炼步骤历经百年验证,岂是说改就改的?”
太郎却若有所思地着掘土甲虫的鞘翅:“我在矿洞里发现,甲虫对月相变化格外敏感,连《地行兽图鉴》都提过其‘月夜蜕壳’的习性……”
“兽类习性与灵晶淬炼本是两码事。” 刘摇头,目光扫过任凯发间的蘑菇,“不过经你那日击败凯的事,我们倒也不好全然否定。”
任凯忍住笑意 —— 真正的关键从不是材料贵贱,而是如何借天地自然之力。比如月光本就是免费的淬炼媒介,只需掐准秋分子夜的七星连珠时辰,何须耗费鲛人鳞片?
“对了,” 敏忽然凑近,眼中闪着八卦的光,“林大师除了锻体,还教了你什么独门秘术?”
任凯 groaned 一声,腰背的酸痛让他倒吸凉气:“她让我明日带三壶灵泉水,说是要练‘鹤羽步法’—— 光听名字就不是轻松差事。”
次日辰时,任凯站在水晶加工教室门口,掌心因紧张而微汗。推门而入的刹那,哄笑声如潮水涌来:“看哪,‘孢子专家’来上课了!”
魏教授正在黑板上绘制灵晶淬炼图,见状转身,银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帕廷德先生,您不是该在矿井准备‘活隧虫’的‘精彩表演’么?”
任凯忽略金等人的嗤笑,正色道:“赌约既己立下,学生仍想听课以查漏补缺。”
“不必了。” 魏教授挥挥手,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若赢了,自然能证明理论;若输了 ——” 他勾起唇角,“出勤分不过是小事。”
任凯点头退下,身后的笑声混着 “螳臂当车” 的议论涌来。他摸着袖中温热的碎晶,发间蘑菇突然剧烈颤动 —— 那是地底古符文的共鸣。
“与其困在教室里听陈腐理论,不如去矿洞试试。” 他转身走向练习矿场,靴底碾碎几片枯叶,“赶在正午前采够百颗铁晶,或许能在秋分前凑齐甲虫淬炼所需的星砂……”
行至矿洞入口,忽闻头顶传来鹤鸣般的清越嗓音:“任凯同学,这般勤勉?”
林教授斜倚在洞口的老槐树上,白羽衣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绣着鹤羽纹的护腕:“锻体术刚练两日,便想兼顾挖矿?当心被孢子反噬。”
任凯赧然止步,却见她指尖抛来个青瓷瓶,瓶身刻着细密的聚灵纹:“里面是‘鹤息露’,能帮你恢复三成体力。记住 ——” 她忽然正色,“真正的灵契者,从不会让身体拖灵觉的后腿。”
接过瓷瓶时,任凯触到瓶底刻着的小字:“淬体如磨剑,忍得十年痛,方得一朝锋。” 抬头再看,林教授己化作白羽翩跹而去,唯余洞口风铃叮当作响,应和着地底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符文震颤。
他握紧瓷瓶,发间蘑菇重新亮起。矿洞深处的晶脉在 “心眼” 中愈发清晰,如同一幅等待他破译的古老画卷。或许,当太郎的甲虫在秋分之夜蜕变为活隧虫时,便是他向整个学院证明 —— 所谓 “灰卵失败者”,终将在淬炼中破茧,成为第一个驯服古遗迹力量的人。
暮色渐浓时,任凯背着半袋铁晶走出矿洞,靴底沾满靛青色的矿粉。远处传来晚课的钟声,却不及他心中愈发坚定的念头响亮:这场与学院陈规的赌局,他赌的从来不是一只甲虫的进化,而是整个灵契世界对 “潜力” 二字的重新定义。
而他,己准备好让发间的蘑菇,在这场变革中,绽放出最耀眼的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