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厅的灯光调成了暧昧的琥珀色,赵主任随手关掉《好日子》的伴奏,屋里突然响起蔡琴低沉的《夜上海》。江筱红倚在真皮沙发上,看着对方往点歌机里塞了张黑胶唱片,动作熟练得像在批阅文件。她注意到他袖口的纽扣掉了一颗,露出苍白的手腕,上面有道淡淡的疤痕 —— 像条冬眠的蛇,藏在松弛的皮肤下。
“江老板唱得好歌吗?” 赵主任晃着酒杯走来,威士忌在冰块间晃出涟漪,映得他眼底的欲望忽明忽暗。江筱红接过酒杯时,故意让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要看和谁唱。” 她闻到他身上混合的烟酒味,比冯来笑的廉价香水更让人安心,像极了七年前林新高在汽修厂干活后的味道。
音乐响起时,赵主任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压进沙发靠垫。江筱红的头撞上真皮扶手,却在第一时间调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像只受惊的猫。“赵主任这是做什么?” 她半推半就间,瞥见墙上的镜面里,自己颈间的翡翠项链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 那是林新高在他们结婚十周年时买的,当时他说:“这东西太贵,戴着别累着。”
“做什么?” 赵主任的酒气喷在她耳垂上,手己经滑到她腰间,“江老板不是聪明人吗?还要我明说?” 他的指尖隔着旗袍布料,触到她后腰的蝴蝶纹身,“听说你以前纹的是蝴蝶,怎么换成玫瑰了?”
江筱红趁机摸到他西装口袋里的房卡,指尖着 “香格里拉总统套房” 的烫金字样,想起冯来笑第一次带她去那里时的局促。“因为玫瑰带刺。” 她笑着推开他的肩膀,将房卡塞进自己 Bra 里,“就像有些人,看着温和,实则...” 她故意顿住,指甲划过他喉结,“不好惹。”
洞的风箱,沙哑得刺耳。“冯来笑跟了你三年,连个副主任都没混上,” 他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首视自己,“你跟了我,明天就能拿到市中心地块的批文 —— 那块地,可是连省长都盯着。”
听到 “冯来笑” 三个字,江筱红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想起昨晚在停车场看见的场景:冯来笑钻进张总的豪车,两人举止亲密得异常。指尖不自觉攥紧翡翠项链,吊坠上的平安扣硌得掌心发疼,那是林新高托人从缅甸带回来的,说是能保平安。
“批文?” 她松开项链,反手勾住赵主任的脖子,让他的耳朵贴近自己嘴唇,“我要的是独家开发权。”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绷紧,知道自己触到了关键。窗外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像极了她这些年听过的无数承诺。
赵主任猛地推开她,从西装内袋掏出份文件袋:“里面是拆迁红线图,” 他擦了擦嘴角,“独家开发权... 得看江老板诚意够不够。” 江筱红注意到他用了 “诚意” 这个词,和七年前冯来笑跟她谈拆迁补偿时用的词一模一样。她忽然觉得可笑,原来权力场上的男人,连话术都如此相似。
江筱红起身整理旗袍,在落地镜前看见自己凌乱的发丝,和颈间摇摇欲坠的翡翠项链。她想起林新高说过的话:“这项链太沉,你戴着像被锁住了。” 那时她还笑他不懂浪漫,现在却觉得,他说的竟是实话 —— 只不过锁住她的,从来不是项链,而是自己的欲望。
“赵主任可知,” 她转身时己恢复妆容,口红却被蹭掉了一角,像朵被揉皱的玫瑰,“冯来笑手里有您前任的受贿证据?” 她看见赵主任的脸色瞬间铁青,知道自己赌对了。权力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你威胁我?” 赵主任的手按在她肩膀上,却比刚才轻了许多。江筱红趁机将房卡塞回他口袋,指尖划过他腰侧的皮带扣:“不,是合作。” 她拿起桌上的酒瓶,给两人重新倒酒,“我帮您处理冯来笑,您帮我拿下地块 —— 公平交易。”
酒杯碰撞的声响中,蔡琴的歌声正好唱到 “酒不醉人人自醉”。江筱红望着镜中的自己,翡翠项链依然戴得端端正正,只是平安扣转到了后面,露出刻在背面的小字:“永结同心”。那是林新高特意让人刻的,说这样就能永远贴在她心口。
离开贵宾厅时,江筱红在洗手间吐了个干净。她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想起刚才赵主任说的话:“冯来笑不过是个提鞋的。” 其实她心里清楚,自己又何尝不是别人的棋子?只不过她学会了在棋盘上摆放更多的棋子,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下棋的人。
手机在包里震动,林新高发来女儿的照片:“说好了今天开家长会。” 照片里,女儿穿着她买的名牌连衣裙,却搭配了双旧运动鞋。江筱红摸出粉饼补妆,忽然发现粉饼盒里夹着张幼儿园的手工作业,上面写着:“我的妈妈是超人”。她想起自己答应女儿的次数,和爽约的次数一样多。
“筱红姐,赵主任的司机在门口等。” 小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江筱红将手工作业塞进垃圾桶,对着镜子扯出笑容。走出洗手间时,她看见赵主任正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语气恭敬:“是,爸,我知道分寸...”
她顿住脚步,忽然明白为什么赵主任对拆迁办的内幕如此清楚 —— 原来他父亲是退休的城建局领导。翡翠项链在胸口晃了晃,她忽然觉得讽刺,自己费尽心机往上爬,却不及别人生来就有的台阶。
凌晨三点,江筱红躺在香格里拉总统套房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赵主任的鼾声从浴室传来,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录音笔,里面存着刚才两人的对话。翡翠项链被她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平安扣对着床头的《圣经》,像个滑稽的隐喻。
她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沉睡的城市。远处的旧城区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灯光,像极了七年前她住的筒子楼。想起女儿刚才的短信:“妈妈,其实我不需要宝马,我只要你陪我吃顿饭。” 她的指尖划过玻璃,留下道淡淡的指纹,如同她在这个城市留下的痕迹。
浴室门开了,赵主任穿着浴袍走出来,手里拿着她的翡翠项链:“这东西不错,” 他晃了晃,“改天让我爸给你找块更好的料子。” 江筱红笑笑,接过项链重新戴上,平安扣依然背对着自己。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转过去,就再也转不回来了。
“批文明天会送到你办公室。” 赵主任躺在床上, patted 身边的位置,“来,让我看看你的玫瑰纹身。” 江筱红走近时,看见自己在镜面中的倒影:戴着翡翠项链的女人,耳后玫瑰纹身鲜艳如血,与七年前那个在缝纫机前补纽扣的姑娘,早己判若两人。
她躺下时,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可为什么,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快乐?翡翠项链贴着皮肤,凉得像块冰,锁住了她的呼吸,也锁住了最后一丝良知。
窗外,第一缕阳光爬上地平线,照亮了床头柜上的房卡。江筱红闭上眼睛,任由赵主任的手滑过她的后背,却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市中心地块的拆迁款,足够给女儿买多少个草莓橡皮擦。只是,她再也不会知道,女儿早己不再喜欢草莓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