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自小宠爱沈怀聿,子凭母贵、爱屋及乌、千恩万宠,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沈明朝羡慕过,唯独没有嫉妒过。
他母妃出身低微,不像孙皇后那般出身名门,兄长手中又有兵权。
而他自己性格木讷,性子死板,嘴又笨,讨不得父皇和皇祖母的欢心。
从小到大,他只希望自己和母妃能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地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后来孙皇后死了,十年后,父皇力排众议立了母妃为皇后,巴结他们母子的人也来越多,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下子成为尊贵的端王爷,父皇交给他的事也越来越多,但他的目光永远停留在沈怀聿身上。
和众人的目光一同落到他身上的,还有沈怀聿的怨恨。
沈明朝想他应该是记恨母后占了孙皇后的位置,他习惯了沈怀聿的刁难,对他能避则避,不能避就装哑巴。
“太子说我今日不该来,安之也这般觉得吗?”
宁类:“相反,我觉得殿下该多出席各种场合,朝中大臣占您的不在少数,母亲又是太后,圣上虽宠爱太子,但他近些年越发看重您,可见圣上看得见您。”
宁类读书期间,除了看书尤关注民声民情,深知这几年百姓对沈明朝的敬仰。
如果说太子得君心,那端王得民心。
民心如水,能载舟。
只要沈明朝有那个心,他是愿意站在他这边的。
沈明朝与他多年好友,自然知道他的弦外之音。
哪知他苦笑一声: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只盼能够为君分忧,为天下为黎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旁的就是盼母后和安之平安喜乐。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委屈你了。”
走了一会儿,宁类道:
“年少时臣娘亲说过一句话,‘如果一个人的世界只有你,那这是很可怕的一段关系’,但臣自幼没什么朋友,再来京城后碰到殿下,觉得三生有幸。”
彼时宁类离家赴京读书,因一次机缘巧合在国子监结识了沈明朝,后来二人越发熟知,心性脾气都很合对方胃口,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还是唯一的朋友。
沈明朝听到这话,心中感动,步伐轻了几分。
但想到前几天暗卫的话,又想到刚才宴席上沈怀聿看猎物般的眼神,心中不安蔓延:
“先前就听说太子对你看重,刚才又向你敬酒,他对你似乎似乎偏执,接下来入朝为官你可要多加小心。”
宁类面上淡淡,眉眼间跃上一丝随遇而安。
“太子殿下看重臣,说明臣有价值,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危机中存在转机,既来之则安之。
他字安之。
沈明朝对他的态度格外欣赏。
二人又走了走,回宴席上去了。
宴席上只剩几个喝醉的大臣,侍者将他们搀扶出去,让门外候着的随从把他们扶上马车,回府去了。
沈怀聿今晚喝得有些多,躺在床上任凭太子妃甄宜给他擦洗。
床上的人面色酡红,双手双脚规规矩矩放在床上,正睁着眼睛看床帘。
他眸色很浅,平日里这双眼里嬉笑怒骂来回切换,这下安安静静的,乖得不像话。
甄宜挥退宫女,不想旁人将他这副模样窥了去。
给他擦洗后,她掀开被子钻进去,双手环住沈怀聿,将头埋在他怀里。
沈怀聿木楞得转了转眼珠,低着下巴去看怀中的人。
怀中得人脸上满是幸福,乖乖巧巧的,很像母后养得一只小猫。
可是母后去后,那只猫不久也离开了。
他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甄宜从他怀中起来,伸手替他抚平微微皱起的眉。
“殿下不要皱眉,皱眉就不好看了。”
喝醉的沈怀聿像个孩子,他问:
“母后也经常这样和本宫说,可是母后不在了,没人再关注本宫皱不皱眉,长得好不好看?”
甄宜:“臣妾就在乎。臣妾知道殿下的心不在臣妾身上,臣妾的心也不在殿下身上。臣妾向往两情相悦的情爱,殿下给不了臣妾喜爱,就给臣妾一副好容貌吧。”
沈怀聿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自顾自道:
“本宫没有朋友,本宫想交朋友但父皇说坐上那个位置的都是孤家寡人,本宫害怕。”
甄宜先前在府前接沈怀聿时,听车夫说他回来时发了好大通脾气。
一边给他揉太阳穴一边循循善诱:
“臣妾听说殿下回来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臣妾心疼殿下。”
沈怀聿没说话,闭上了眼睡觉。
第二天一早,顾冥去书房禀报昨夜情况。
“殿下恕罪,端王殿下十分谨慎,派了西个暗卫守着,属下不得近身,怕打草惊蛇就撤了。”
沈怀聿目光就没离开过奏折,将手中奏折批完后,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他又批了一上午的奏折,下午将朝中大臣叫来书房议事,晚上带着太子妃出去逛街。
一天很就这样过去了,这天过得很顺利,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之后好几天也是这样过的。
日子不顺了他就找人发泄,专找看不顺眼的人的麻烦。
日子舒心了就上朝、给父皇请安、批奏折、和大臣议事、陪太子妃。
东宫这边一切过得还算平和,宁宅那边却是鸡飞狗跳。
好在一个月后,宁不语来了。
宁不语不仅来了,还带来了她娘的来信。
他一见宁烨,眼中含泪,满脸激动:
“烨儿,才一个多月不见……”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说:“你都胖了。”
秦云、碧玉及一众丫鬟婆子小厮惊呆了。
这就是他们家的老爷?
怎么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宁烨敏锐察觉到他们的眼神,急忙转移宁不语的注意力:
“您不是说娘来信了吗?快拿出来我看看。”
在宁宅,她可以没有颜面,她爹却不行。
她接下来还有要事交给他呢。
宁不语又囫囵擦了两下汗,红着脸从怀里掏出了信。
宁烨拿着信开始看。
凤无在信中说战况良好,快些的话年前就回来了,慢一些的话得年后。
又问了宁类、宁乾、宁烨、宁邪是否安好?宁不语是否闹腾?
宁烨让人去桂芳斋和翰林院走一遭,告诉宁类宁乾晚上回来吃饭。
让宁不语坐下,让秦云拿了她喜欢吃的零嘴上来,让碧玉去冰窖端盆冰来给他扇风,宁烨自己则是亲手给他捏肩捶背。
宁不语眯着眼享受着这一切。
舒服,实在舒服。
还是这京城的风水养人啊,一个多月不见女儿都变孝顺了。
然后宁烨看火候差不多了,嘴像抹了糖似的:
“爹,您来了就别走了,多住几个月在走。大哥二哥现在出了,您就留下来享享清福。”
宁不语睁开眼,欣慰得摸摸她的脑袋,让碧云给她扇凉风。
宁烨:“爹,您和我娘相亲相爱多年,肯定对如何觅得良人很有一套?”
“那当然,想当年你爹可是迷得你娘晕头转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了。”
宁烨对他们的往事不太了解,她父母的确恩爱,但她爹明显说反了吧。
府中其他人第一次见老爷,对他满是好奇。
这个老爷年三十五左右,身量很高但胖瘦适中,手上有着厚厚的茧,可能因为常年待在西南,皮肤比同年人细腻许多。
一听大小姐说起他和夫人的往事,都竖着耳朵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