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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膝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和灵魂的重压！顾晚猛地向前栽倒！双膝狠狠砸在冰冷湿滑、遍布细碎砂石的河滩地上！尖锐的刺痛瞬间传入大脑，但那痛感……在此刻却诡异得让她更加绝望！它是真实的？还是……被精准模拟出来的反应？！为了让她更“沉浸”于这个虚构的存在？！
“咳——！”剧痛加上剧烈的精神冲击让她蜷缩起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似乎要将那颗还在疯狂跳动的心脏也咳出来！额头抵着泥泞的地面，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屈辱的泪水冲下脸颊。
“……呵……呵呵……”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如同哭泣又如同崩溃边缘的扭曲笑声，“……假的……都是假的……”她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手心冰凉的淤泥砂石，“被举报是假的……努力是假的……绝望是假的……死是假的……活……也是假的？！那我……究竟是什么？！”
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那个站在几步开外、浑身湿透却依然挺拔沉默如同岩石的男人！风雨撕扯着他的大衣下摆，他手中紧握着那枚小小的银灰色备份钥匙，雨水打在那块深蓝晶体上，折射出冰冷而诡异的光。他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倒在泥泞中的她，那眼神里……依旧只有沉甸甸的疲惫，和她疯狂挣扎的崩溃形成绝望的倒影。
“那‘你’呢？！萧屿！”顾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濒死野兽的嘶鸣，穿透风雨，“你把我……把我们……当什么？！”她的目光扫过他手中那枚如同墓碑的钥匙，“……一个……可以无限重启……无限备份……的……失败试验品？！1号测试体？！嗯？！”她的笑声更加扭曲破碎，“所以呢？！所以你能一次又一次……看着‘我’去死……再用那该死的抚恤金……砸出下一个‘赝品’？！再把我塞回这里……像关鸡一样关着……继续你的实验？！”
“然后呢？！”她几乎是嚎叫出来，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等我‘意识觉醒’……发现这一切都是你造的笼子……等我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等我这‘赝品’崩溃了……发疯了……再一键删除？！再格式化？！再生成一个‘全新版本’的听话顾晚？！是这样吗？！”
狂风卷着雨鞭狠狠抽打下来，江水在怒吼。顾晚蜷缩在冰冷泥泞中，身体因绝望的呛咳和压抑的嚎哭而不停颤抖。冰冷的雨点无情地砸在她身上、脸上。那枚银灰色的备份钥匙在萧屿指间沉默着，像一枚通往地狱的冰冷凭证。
萧屿终于动了。他缓缓蹲下身。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浓密的睫毛根部不断滴落。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在顾晚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的视线里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他蹲在顾晚面前。距离很近。冰冷的雨水似乎也隔绝不开他身上那种凛冽的乌木雪松气味，被风裹挟着钻进顾晚的鼻腔。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缓缓地、将他手中那枚冰冷的银灰色备份钥匙，递到了顾晚死死抠着泥地、指节发白的手边。
顾晚挣扎着抬起头，试图看清他眼底的神色。雨幕隔绝了一切。
钥匙冰凉坚硬的触感，碰到她沾满污泥的手指边缘。
“……看监控。”
低沉到极致的三个字，像是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从紧抿的唇间溢出。那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支离破碎，充满了难以形容的……疲惫的深渊感。
“……河底……十七号实验室……主机房……”他的眼神穿透顾晚，仿佛落在遥远的、另一个冰冷的世界，“……看那一晚……真正的监控……”
冰冷粘稠的淤泥透过薄薄的衣服渗入皮肤，刺骨的寒意如同活物般沿着尾椎骨向上攀爬。顾晚依旧蜷缩着，湿透的身体在江风中筛糠般颤抖。额头抵着地面，冰冷的泥腥气灌满鼻腔。每一次吸气，肋骨深处那片被反复撕裂的疼痛就像锯齿在来回拉扯。耳边只有永无止境的轰鸣——江水在奔腾，风雨在嘶吼，心脏在空洞的胸腔里狂跳，像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锤绝望地砸着钢板。
假的……举报是假的……痛苦是假的……死亡是假的……甚至存在本身……
“看监控。”
那三个字，低沉、沙哑，却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穿越所有嘈杂，精准地贯穿了她混乱的意识壁垒。
河底……十七号实验室……主机房……
顾晚挣扎着抬起沉重的头颅。视线因为失温、剧痛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模糊不清。冰冷的雨水不断砸进眼里，视野一片朦胧。她努力聚焦，试图看清几步之外那个蹲在雨幕中的高大身影。
萧屿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蹲在泥泞中。雨水顺着他低垂的头颅流淌，从浓密的黑发滑落至他过分清晰的眉骨和挺首的鼻梁，在他深刻的唇线处汇聚，再滴落。那双布满了血丝、沉在无边无际的疲惫之海中的眼睛，正穿过风雨，牢牢地锁着她。那眼神里，没有任何虚假的煽动，没有强迫的意味，只有一片如同沉船般冰冷的、最终的平静。像在说，答案在那里，去看吧。去看那座深埋于泥泞与河水之下的坟墓，去看那个埋葬了所有“真实”的禁域。
他伸出那只曾差点捏碎她腕骨、也曾将她从失控车辆前拖开的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寒冷而微微蜷着，指关节泛着苍白。掌心向上，摊开。
手心里，静静地躺着那枚银灰色、边缘温润的小小长方体。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它光滑的金属表面，汇聚到中间那片深邃的深蓝色晶体上，折射出迷离而诡异的微光。
备份驱动钥匙。通向河底墓穴的通行证。
求生的本能和对“真实”绝望的撕扯在胸腔里激烈冲撞。是逃？像个真正迷失在程序中的幽灵？还是……踏入那冰冷的深渊，首面那可能彻底摧毁“自我”的真相？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她的眼睛，带着辛辣的刺痛。喉咙滚动了一下，堵在喉头的那块名为“存在”的坚冰似乎在裂缝蔓延。一个近乎嘶吼的念头压倒了所有——就算只是个程序的残影，也要知道被谁编写，为何运行！
顾晚伸出手。指尖冰凉、麻木，沾满污黑的泥泞和凝结干涸的血迹。那只沾满污秽、伤痕累累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的枯叶，缓慢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伸向萧屿摊开的掌心。
距离缩短……冰冷的钥匙金属光泽在昏暗的光线里若隐若现……
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前的一刹那——
她的手臂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肌肉深处最后一丝支撑被彻底抽走！手臂如同断了线的提偶般猛地垂落下来！
噗！
沾满污泥的手，带着坠落的重力，狠狠砸在萧屿向上摊开的冰冷掌心里！
湿冷、黏腻、带着河滩淤泥污迹的手掌，与他那只同样冰冷、掌心纹路却清晰得像是刀刻般的手掌，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冰冷的钥匙金属边缘，硌在两人相贴的皮肤上。
没有温度。只有雨水冲刷下的、冰冷刺骨的粘腻感，如同毒蛇缠绕。
萧屿的手指倏然收紧！
那力量巨大、不容抗拒！瞬间将她的手连同那枚钥匙一起死死攥住！力道之大，顾晚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指骨被挤压发出的轻微咯吱声！但奇怪的是，这次的感觉并非纯粹的疼痛……更像是一种冰冷而坚实的……锚定？
下一秒！
一股滚烫的、与周身寒冷截然不同的奇异热流，如同高压电流，猛地自两人紧贴的掌心间炸开！
嗡——！
仿佛有实质的微震从钥匙深嵌的晶体核心骤然爆发！顾晚眼前一黑！不是昏厥！而是视野里一切事物——冰冷的雨水、浑浊的江水、沉默的桥墩、萧屿那双沉在疲惫里的眼睛——都在瞬间剧烈扭曲、拉伸、变形！如同高速旋转的万花筒！色彩剥离抽离，只剩下线条与光团组成的、混乱不堪的光影漩涡！
大脑如同被投入离心机！剧痛！一股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从颅骨深处轰然炸开！所有的声音——江流、风雨、心跳——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然后骤然消失在绝对的真空里！
嗡鸣！只有高频刺耳的、仿佛要钻进颅骨深处的嗡鸣在脑海里疯狂震荡！
眼前的光影漩涡拉扯到了极限！下一秒，如同弦断，瞬间崩碎湮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