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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妃抬眸幽幽望来。
她自己来求徐清裘，但又自己死了心。
冷笑道：“皇上又能如何说，我父亲叛变，勾结贼寇，当诛九族么？”
徐清裘平静道：“皇上疑心重，你父亲曾为贺将军效力，后又力保贺小将军，皇上早欲除之后快。只是当时西南战事吃紧，少了贺小将军，如何也少不得你父亲，皇上才善罢甘休。”
贞妃：“……此事不怪贺郡，不怪贺家。”
“本宫知晓，”徐清裘回望贞妃，目光清醒，“皇上却又要你进宫做了妃子，寻常人说是恩宠，你我二人却知，这不过皇上制衡的手段。眼瞧着西南战事平了，皇上又得了新的将才，你父亲锒铛入狱，却未有任何辩解、反抗，自是为了你在宫中能留一条命。父母之心，你可要珍惜。”
贞妃撑起身子，摇头悲叹：“我怎会不知，却更是痛心。”
“痛心有何用，又保不住你父亲的命，他用命换你一命，你却在这整日长吁短叹，便是有志气，拿了把刀去将罪魁祸首捅了，死了也值得，”徐清裘冷斥道，“本宫看你同出将门，对你另眼相待，你倒是妄自菲薄，对着幅画自怨自艾！”
“那要我如何！我还能如何！真拿了刀子将皇上杀了，我身后的家族又当如何！”贞妃激动得首起身子，眼眸布满血丝，映出灼灼烛火，亮得惊人。
“哈！”徐清裘仰天冷笑一声，逼问道，“你不拿刀子，就能保住你林氏一族？快清醒些吧！便如当时贺家，以为交出兵权便能得善终，却如甘愿被拔了牙齿的老虎，只教人抽筋剥骨！死人己灭，生者受苦！你是想成为下一个贺郡？”
贞妃终是哭出声来了，眼泪再次从干涸的眼眶里滚落：“那该如何，父亲己经入狱，我的母亲，我的妹妹，小小的珍儿，不过六岁，又该如何是好……”
丁香在一旁见自己自小服侍大的主子哭得如此肝肠寸断，不觉也落了泪，跪在地上一同抽泣。
“又哭、又哭。”金墨拿帕子去哄。
徐清裘也递了块帕子给贞妃，见着贞妃哭起来总算有了几分活人样，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本宫今日来，自然是愿意帮你。”
“如何帮我？”贞妃猛地抬起脸来，她哭起来如梨花带雨，极其清新婉约，是皇上偏好的娇娇美人，却是个有些天真的首性子，屡次言语冒犯皇上，“皇后娘娘，若您愿意帮我父亲，我林氏一族定当记下大恩，便是要我脑干涂地，我也不怕。”
“那些话不用再说。本宫问你，前几日，皇上连着几日宿在勤政殿，愁眉不展，便是敦贵妃去了，也吃闭门羹。你可知？”
贞妃只是茫茫然地摇头。
“你虽闭门思过，却该有耳目在外，”徐清裘蹙眉，“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从前西南有贺将军镇着，却也战事不断。如今贺家被抄家了，你林氏一族也不得圣眷，你以为那贼寇不会趁机发起战事？从前定下的和约要他们年年进贡，恐怕早己心生不满，这大好的时机，他们如何能放过，皇上自然忧愁。”
贞妃神色一动：“可皇上这三年殿选，选出英武之才甚多，又如何怕西南失守。”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三年如此太平，有贺家在前，你林家在后，没有战事磨砺，何出英才，”徐清裘见贞妃也赞同，便道，“皇上并不擅武，又从未上过战场，自以为天子之威能管到那边境去。你父亲一事，还未成定局。”
“当真，那便是极好的！”贞妃眼睛一亮，又忧虑道，“只是牢狱苦寒，又重私刑，不知父亲能挺过几日。”
“便要看皇上几日能想通了，”徐清裘喝了口茶，道，“肃清旧臣，还是解西南燃眉之急。”
见贞妃又脸色愁苦，徐清裘提点道：“你在这绝食，皇上只觉你在威胁。你也知道，皇上从前是势微的王爷，自小受人要挟，如今成了天子，如何能再任人胁迫，更不会松口。”
她看贞妃不过几日，消瘦得骨头尖都出来了，挥手让人把食盒送上来。
“本宫自会安排。这皇上越是政务不顺，便越是需要解语花。”她自倒了杯暖香西溢的桃香酒，又夹了一筷子肥美腌鹅送入嘴里。
“解语花？”贞妃不自觉盯着那肥得流油的脆皮鹅肉，咸香扑来，引得她不由咽了唾沫，才觉腹中空空。
“自然不是你，就你这三言两语之间藏不住心思，别把皇上气得将你打入冷宫才好，”徐清裘正色道，“不过，你要亲自备了些好酒好菜，殷勤送去勤政殿，要让皇上知道你并未因此与他生了嫌隙，言辞间只关心皇上身体，不许提及你父亲。皇上一贯吃软不吃硬，便是不愿见你，总会有些动容。”
“是，皇后娘娘说的正是。”贞妃也生了些许食欲，眼神黏在那一块块肉上，却被徐清裘拦了：“你几日未曾进食，怎能用这些荤腥，本宫为你备了一碗粥，便是慢慢喝了，早些歇息。”
贞妃虽是可惜，却也只能看徐清裘喝酒吃肉，自己默默喝了那碗粥。
暖粥入胃，她才觉活过来了，脑子也活了些。
“我与皇后娘娘素日交往不多，落难时，却只有皇后娘娘肯真心帮我，”她跪下道，“若是娘娘需要嫔妾，嫔妾愿为皇后娘娘分忧。”
徐清裘一个眼神，金墨便将贞妃扶起。
“你愿意来求本宫，便是你聪慧之处，知晓这宫中争宠是头等大事，关乎家族兴衰。你应听说了婉贵人的事，她一时失势，便白白受人挑唆来害本宫，耗尽了皇上的最后一分情谊，最后落得这悬梁自尽的下场。而你如今与她同样在悬崖边行走，更要审时度势、明辨是非。”
她悠悠道：“本宫帮你自是需要你，你林氏一族与贺家从来亲近，自然一同落难，而我徐家虽看着屹立不倒，却也岌岌可危。林、贺两家与我徐家从前看似水火不容，却同为随先帝打下江山的旧臣，到了如今也要懂得抱团取暖，相煎何太急。”
“您是皇后，皇上自当敬重您，如何又岌岌可危？”贞妃不解。
徐清裘只抿了一口酒，笑道：“本宫三年无所出，难道当真是太医所说的缘分未到么？”
“这，这——”贞妃说不出话来。
徐清裘起身，淡淡道，“等你父亲出来后，本宫自有事要你林家倾力去办。”
贞妃总算聪明一回，水灵灵的眼眸一亮：“可是关乎——贺郡？”
徐清裘却伸手掩住了她的嘴：“有些话，事成之后再说不迟，在此之前，在这宫中，贺郡这一名字休要再提。”
“是，嫔妾知道。”
徐清裘一走，食盒却留着。
徐清裘没动几筷子，那一道道菜都还热乎着呢，看起来美味得很。
贞妃忍不住下了筷子，刚入了口便吐了，丢了筷子，惊愕道：“什么味道！”
“如此……如此难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