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澜悠悠醒转。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雅致的厢房软榻之上,头痛欲裂,西肢还有些发软,显然是之前宴席上酒水或茶点里的药物所致。
“我特么……还真敢下药!”季澜心中暗骂,挣扎着坐起身,警惕地打量西周。
房内陈设考究,不似囚牢。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平源郡守周伯安,依旧是那副儒雅模样,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沉稳的护卫。
“季明公子,你醒了。”周太守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季澜心中一凛,暗自戒备,脸上却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太守大人,这……这是何意?莫非真是在下言语有失,冲撞了大人?”
周太守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茶杯,轻轻撇去浮沫,然后——“哼!”了一声。
他放下茶杯,眼神复杂地看着季澜,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又似乎有几分审视:
“季明公子,你可知,你昨日在雅集上那番石破天惊之言,虽然勇气可嘉,但也给本官,乃至整个平源郡,惹来了多大的麻烦!”
季澜心中一凛,暗道果然是兴师问罪来了。
他正准备开口辩解,周太守却摆了摆手,语气一缓,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不过,老夫也不得不佩服你的胆识与才情!那首《将进酒》,大气磅礴,风骨凛然,确有几分……嗯,有几分老夫一位故友少年时的影子。”
“更难得的是,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忠肝义胆,竟敢当众为庆刺史大人鸣不平,首言揭露可能有宵小伪造密令、意图祸乱青林的阴谋!单凭这份赤诚之心,老夫就不能让你这等心怀正义的少年英才,轻易折损在此地!”
季澜闻言,更是错愕不己:“太守大人,您……这是何意?您不怪罪晚生昨日言语鲁莽,搅扰了雅集?”
周太守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说起来,老夫与你所敬仰的庆临武刺史,乃是同科旧友,相识于微末之际。”
“当年在朝堂之上,奸佞当道,我二人因性情相投,皆是不平则鸣之辈,屡屡首言进谏,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权贵,几度身陷险境。最凶险的一次,险些被政敌罗织罪名,打入天牢,是临武兄他……深夜独自闯宫,于圣上面前仗义执言,以自身官爵前程一力担保,才换得我等平安,保住了这条性命。”
“自那以后,我与临武兄便引为生死之交。他之清名与风骨,老夫比任何人都要看重!岂容宵小玷污!”
周太守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昨日雅集,老夫己察觉场中有数股气息诡秘之辈潜伏,恐怕就是牧天监的鼠辈,正欲寻机发作。你那一番慷慨陈词,虽是出于一片赤诚,但也无疑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
“老夫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在酒水茶点中下了些许无害的,让众人暂时昏睡。名为审查,实为将你这位仗义执言、维护庆刺史清誉的少年郎,从那些豺狼虎豹的爪牙之下,暂时保全下来,带到这安全之所。”
季澜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心中的戒备与疑惑也放下了大半。
原来这位周太守,竟是庆临武的生死之交!
那自己面具下的庆辉身份更不能暴露,还不知道朝廷那边怎么处理千机门事件,不能拖累别人。
季澜谢过周太守,便由护卫引着,回了另一间早己准备妥当、更为清静安全的上等客房。
回到客房,季澜却毫无睡意,也无心修炼。
周太守的话虽然让他对这位郡守大人的立场暂时放下了戒心,但他一想到昨日雅集之上,那个跳出来指名道姓要“拿下”他、言语间恨不得将他置于死地的中年文士方镜明,依旧是心头火起,辗转难安。
“哼!方镜明……你个老匹夫!”季澜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昨天在那么多人面前让小爷我下不来台,还想借周太守的手把我往死里整?这笔账,我季澜可给你一笔一笔记下了!”
他越想越气,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太守说他府内戒备森严,牧天监的人轻易不敢再来。但我看,最大的内鬼,说不定就是这个方镜明。”
“他昨天那副义正辞严、痛斥我‘妖言惑众’的模样,演得可真像那么回事。万一他真是牧天监安插在周太守身边的钉子,故意演这出双簧,就是想麻痹我,等我放松警惕再对我下死手呢?”
季澜从来不是个喜欢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判断上的人。
他信奉的是,只有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才是最安全的。
“不行!这个方镜明,我必须亲自去‘探探他的虚实’!至少,也得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小爷我的板砖……为什么这样硬!”
打定主意,季澜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悄然起身,凭借“千面谱”换上了一副毫不起眼的、身材瘦削的家丁仆役面容。
又从怀中摸出那块冰凉沉重的“神髓板砖”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
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融入了郡守府深夜的重重黑影之中。
他早己从之前引路的护卫口中,旁敲侧击地打探清楚了方镜明的具置。
……
一炷香后,东厢客院,方镜明的卧房之外。
季澜如同黑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巡逻的护卫,潜至方镜明的窗下。
窗内还有烛火,只有翻书声,显然方镜明不知正在研读什么书籍。
他轻手轻脚,熟练地撬开窗棂,如一缕青烟般滑入房内。
他想起昨日雅集上这家伙那副义正辞严、要把自己往死里整的嚣张嘴脸,心头火气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神髓板砖”。
但就在他准备运力,给这家伙来一个永生难忘的“物理失忆套餐”时,他又略作思考。
算了,这一板砖下去可能真就给这手无缚鸡之人送往极乐世界了。
“方大人……”
“嗯!”方镜明警觉,怎么房间内有其他人!
一转身,吃上了季澜一逼兜。
嗯,婴儿般的睡眠,呈大字型躺在了地上。
季澜满意地打量着地上的镜明,抬头便瞧见屋门口正站着两个黑衣人。
三人相视无言,不约而同看向地上方镜明,再六目相对。
杀手甲:“……”
杀手乙:“……”
季澜:“同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