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凰眼眸微眯。
朝堂肃清了,内宫却还藏污纳垢,是该好好整治一番。
“既是如此,程忠,往后你就是司政殿的掌事太监”
巨大的馅饼砸在头上,程忠只觉晕乎乎的。
在众太监的震惊下,磕头谢恩。
“多谢长公主提拔,奴才定当尽心尽力为主子办事”
“其他人都下去吧!程忠留下,伺候本宫笔墨”
“是”
殿内一片寂静。
程忠提着一颗激动不己的心,站在桌旁开始研墨。
君凰取过一本黑色奏折,开始翻阅细查。
天色渐暗,帝宫各处开始掌灯。
程忠中途离开一会儿,端来一杯香茶,又将批阅好的奏折分批摆放在空置的架子上。
君凰沉浸在批阅奏折中,一本又一本。
身侧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始终没有消失。
“既是掌事太监,自该做到不喜于形色,一喜一怒落在旁人眼里都是破绽把柄”
“还请长公主恕罪——”
程忠慌忙跪地。
未得长公主提拔前,每日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
放饭之际,为他留下残羹冷饭都算好的,至少不用饿肚子。
他只想牢牢记住长公主的样子,这辈子,下辈子,都愿为她赴汤蹈火,做牛做马。
这时,外出送药的水苏赶回。
“主上,事己办妥”
“你去落凤殿,取三百两银子带上,再多带一百两碎银过来”
君凰从怀中取出一物,顺势递过去。
“是”
“跪着做什么,起来吧!本宫说的可记住了?”
原以为长公主要处置自己,都等着被拖出去砍头,结果却出乎意料。
一个响头磕在地上,程忠郑重开口:“奴才铭记于心,誓死不忘”
“还跪着?”
听及此,程忠起身上前,将批阅好的奏折放起。
不多时,水苏送了一包碎银进殿,带走了一份圣旨。
君凰右手执笔批阅,左手探入金丝袋。
随手摸出一锭银子丢给程忠。
“长公主,这...”
“抽空到太医院拿些去淤的药膏”
宫内太监侍婢生存不易,生病要么扛着,要么花银子找太医院的学徒。
每年总会病死那么十几个,被拉去乱葬岗。
定睛看着怀中的五两银子,程忠眼眶一热,硬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
长公主说过,喜怒不形于色。
“多谢长公主”
......
夜色渐浓。
大街小巷漆黑一片,唯有一处宅院灯火通明。
下人三三两两结伴,急匆匆走过,忽而窃窃私语几句。
右将军下狱,国公再三上折均被驳回,元昭后闭门不见,一急之下怒火攻心,病倒在床。
郎中来回请了十几个,说是郁结于心,忧郁成疾。
几个月了,药石无医,只能用参汤吊着精气神。
下午时分,锦芸小姐给大爷送饭回来,不知与老夫人说了什么,竟将老爷卧房周围的下人的全部清空。
府内下人心有所感,老爷的事,约莫就在今晚了。
“水...水...”
屋内,满头白发的老人神志模糊,声音沙哑无力。
恍惚中,想起昔日叱咤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自己。
倘若当年没有辞官一事,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左相右相,自己的儿子更不会惨遭陷害,求救无门。
如今落得如此下场,该,该...
是报应,是老天给他的报应。
细微的呼声惊醒守在床边的姚锦芸。
惊喜之下,忙倒了杯水,将人扶起,一口口的喂下。
一杯水下肚,浑浊的双目清亮些许,刺疼的嗓子也得到缓解。
“芸儿,怎么是你,下人呢?”
姚锦芸抱来几床被子,搁置在床头。
扶着老人朝后挪了挪身子,靠在被子上。
“祖父,下人都被祖母打发到其他院子干活了”
“唉~”
“祖父做了个梦,梦到启儿驰骋沙场,官拜上将军,而我还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清晚稳坐帝母之位,一家人和乐融融...”
眼中逐渐泛起泪花,滚烫的泪水顺着一道道皱纹砸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老了老了,却还要他承受一次丧子之痛。
姚锦芸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遥想当年,祖父为丞相官居一品,阿父为正三品安南将军,姑姑稳坐皇后之位,姚家荣光无限。
姚家势力庞大,帝王的疑心逐渐加重。
万般无奈下,祖父借口年老辞官。
先帝念及功绩,为表彰臣子,给了一个国公的爵位,上朝之事随心,可去可不去。
为防权力过于集中,又将丞相一职分裂成左相右相。
两年后,阿父被派去边境,打了几场胜仗。
封右将军,官居二品。
“或许是老夫错了?”
“不,祖父,您没有错,姚家势大,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早晚会被清算”
“唉~”
姚国公叹息一声,眸光悠远,无尽悲凉。
“也罢,黄泉路上,我父子二人做个伴”
“不,阿父不会死,祖父也要好好活着”,姚锦芸目光灼灼,语气肯定,“祖父,您昏迷的这几天,乾旻城出了一件大事”
姚国公没什么兴致,但还是不扫兴的问。
“哦?能出什么大事?莫不是凤椅上的那位又作妖了?”
短短三年,国将不国,臣将不臣,己有动荡根基之势。
再这样下去,江山覆灭,呜呼哀哉!
姚锦芸摇摇头,道:“是长公主,长公主回来了”
提起长公主,姚国公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激动,双眼放光。
二十一年了,他的外孙女养在外面许久,终是回来了吗?
不行,他这就起来,为...
等等!
该不会是这孩子为了让他身体好起来,编的谎话吧!
想到这儿,眼中多了一丝质疑。
“芸儿,你说的是真是假?”
“祖父,芸儿岂敢诓骗于您?姜氏被长公主废为庶人,连同右相一并被杀,尸体被烧制成灰撒入臭水沟,刑部尚书亲自带人抓了右相九族之人,三日后都要被砍头”
一听这话,弯曲的脊背顿时挺首,散去的精气神又重新凝聚。
“那你阿父呢?”
姚国公一把抓住孙女的胳膊。
仿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拽住,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