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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欣雨小心翼翼地将那尊紫铜香炉轻轻转动，让它的正面朝向东南方。随着香炉的转动，一缕缕青烟从炉盖的缝隙中袅袅升起，仿佛是被晨光唤醒的精灵，在空中翩翩起舞。
那三缕沉香，宛如三条灵动的小龙，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神秘而美丽。它们顺着香炉的开口，缓缓地飘出，然后斜斜地漫过佛龛，仿佛是在向佛龛中的佛像敬献着自己的芬芳。
在供桌上，摆放着一叠厚厚的首播选品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地列着各种商品的名称和规格。而在这堆清单的最上方，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巧的青瓷罐，罐身上贴着一张“楞严咒护持”的金箔纸，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个青瓷罐，便是林月娥寄来的“消业艾草膏”样品。刘欣雨轻轻地揭开罐盖，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扑鼻而来。然而，当她仔细观察罐内的药膏时，却不禁愣住了——原来，这所谓的“消业艾草膏”，竟然是复方酮康唑乳膏混着批发市场常见的廉价艾草药膏！
“刘老师，这是本月要推的‘忏悔蚂蚁饼’。”快递员搬来印着佛莲的纸箱，箱角渗出焦糖甜香。刘欣雨剪开包装时，碎渣簌簌落在《地藏经》封面上，那些蚂蚁形状的饼干让她想起佛龛下日渐壮大的蚁群。
手机震动着滑下供桌，林月娥发来的别墅定位在郊外温泉山庄。“下午三点过来商讨首播细节和产品服务类目。”刘欣雨念着消息轻笑，那栋欧式建筑的门廊立柱上个月还出现在林月娥的助农首播里，当时她声称这是“功德主供养的念佛堂”。
出租车驶入山庄时，穿旗袍的物业躬身递上温毛巾。刘欣雨在反光镜里瞥见自己洗白的棉麻长衫，像一片青苔飘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林月娥正指挥工人悬挂巨幅海报，画面里她披着仿敦煌飞天的纱帛，脚下却踩着最新季的Jimmy Choo水晶鞋，之前仅剩下的三颗门牙现在也变成了整齐洁白的烤瓷牙。刘欣雨心想，这婆娘最近明着暗着挣了不少钱呀，要不然让她来做首播，我抽成就好！
“刘师傅，您快看看这背景如何？”林月娥旋转时耳坠甩出碎钻光斑，颈间红痕被遮瑕膏盖成淡粉，“我们准备在讲皮肤病业障时，让镜头扫过这些唐卡。”她指尖掠过墙上未拆封的《药师经变图》，塑料膜映出背后印刷厂的条形码。
刘欣雨抚摸着首播台陈列的“忏悔大礼包”，檀香手串在功德簿上压出油印。“案例素材准备好了吗？”她抽出姚进卿按满手印的见证书，泛黄纸页间还夹着水产厂的虾壳碎屑。
“王海生那边出了岔子。”林月娥突然扯开话题，美甲敲击着镀金麦克风，“他非要在首播间讲什么渔船火灾，把观众都说跑了。”她翻出上周数据图，峰值下跌处标着“赎罪故事不宜超过三分钟”的批注。
佛堂改装的首播间突然陷入昏暗，工人调试的追光灯扫过角落佛龛。刘欣雨看见供果盘里爬出几只蚂蚁，正沿着AI生成的《极乐世界全息投影图》攀爬。她蹲身撒饼干屑时，林月娥新做的睫毛在阴影里颤动如蛛网。
“把姚进卿的案例拆成七集短视频。”刘欣雨在策划案上勾画，“前六集铺垫杀蚁恶业，最后首播连麦揭晓艾草膏和法会供灯。”钢笔尖戳破纸张，墨迹在“累计观看需达百万解锁终极忏悔仪式”的字样上晕开。
黄昏返程时，刘欣雨抱着林月娥硬塞的“功德果篮”。高速路广告牌掠过皮肤病药膏的巨幅广告，代言明星手腕P掉了纹身。她啃着加持过的苹果，齿尖陷入蜡质果皮时，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村口看蚂蚁搬家的那个下午——那时她相信撒一把白糖就能救赎整个蚁群的轮回。
手机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新的语音消息。刘欣雨顺手点开，王海生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刘居士，您好啊！按照您之前说的，我今天在码头给游客们讲故事呢，您猜怎么着？还真有游客多买了十斤鱼干呢！”
语音背景中，涛声阵阵，与首播的提示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背景音乐。刘欣雨听着这声音，仿佛能看到王海生站在码头边，面对着一群好奇的游客，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那些有趣的故事。
而这涛声和首播提示音的混合，让刘欣雨想起了林月娥团队剪辑的《往生咒》手机铃声。那铃声在她的手机里己经设置了很久，每次响起都能让她感到一种宁静和安详。
刘欣雨轻轻地按下车窗，晚风立刻如同一股温柔的洪流涌进车内，卷走了她指间的饼干袋。那些饼干屑像一群小小的蚂蚁，在风中飘荡着，最终飘向了暮色中的跨海大桥。
跨海大桥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壮观，它横跨在海面上，连接着两岸。而此时，桥墩上正亮起了某佛具城的LED广告：“因果不虚，随喜结缘。”这几个字在夜色中闪耀着，仿佛在向人们传递着某种深刻的哲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