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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室的日光灯管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在刘欣雨鼻梁投下青灰色的暗影。她用力推开吱呀作响的铁柜门，1992年的《杭城晚报》合订本顿时扬起雪絮般的尘灰，泛黄的纸页间渗出一股陈年油墨与铁锈混杂的腥气。
张启明斜倚在扫描仪旁，笔挺的阿玛尼袖口不经意蹭到键盘上的锈迹。"这是当年老爷子捐建希望小学的剪彩照..."他的指尖悬在报纸头版合影上方，喉结艰难地滚动着，欲言又止。照片里，张广荣慈眉善目地扶着小学生的肩膀，可腕间沉香手串却深深勒进孩子脖颈，留下暗红的淤痕。
刘欣雨突然伸手抽走整摞报纸。霉斑在档案袋上晕染出诡异的人形轮廓，当她抽出一张残缺的工程图纸时，窗外探照灯的蓝光正好扫过"远航集团"在建的莲花体育馆。透过半透明的硫酸纸，1998年西湖西扩工程的红线图与玻璃幕墙的倒影重叠——曾经嵇家祠堂的位置，如今矗立着张天翊的空中别墅。
"那晚的暴雨冲垮了三个工棚。"老管家捧着保温杯的手微微颤抖，枸杞在茶汤里沉沉浮浮，宛如凝固的血珠，"拆迁队说听见井里有哭声，可张老却说..."
突然响起的电子诵经声打断了他的话语。刘欣雨摸出震动的手机，首页推送的正是张天翊的首播间：这位公子哥裹着祖传蟒袍纵身跃入露天泳池，弹幕疯狂滚动着"少爷泼天富贵"。当水花溅湿镜头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泳池壁的明代青砖上，隐约拓印着"嵇氏宗祠"的阴文。
"拆迁补偿款是市价三倍。"张启明突然开口，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嵇家老太太亲自签的字..."
牛皮纸袋突然裂开，泛黄的拆迁协议飘落而下。刘欣雨用镊子小心翼翼夹起粘连的纸页，1998年签字栏的指纹早己褪成褐斑，却与下方新鲜的血指印完美重合——那正是张天翊昨夜在首播间咬破拇指按下的"打赏契约"。
"劳烦找出当年颁奖典礼的录像带。"她突然指向墙角积灰的索尼摄像机。
屏幕闪烁五秒雪花后，画面陡然清晰。1992年十大慈善家颁奖礼上，张广荣正与颁奖嘉宾握手。刘欣雨按下暂停键放大画面：国土局副局长嵇远山递出奖杯时，西装袖口露出的铂金表盘反光里，竟映出观众席上一个身着道袍的风水师。
"三天后嵇副局长落马。"老管家声音发虚，"说是收了开发商二十根金条..."
暴雨如注，刘欣雨猛地扯开窗帘。雨幕中的莲花体育馆宛如一具巨大的白骨，钢架缝隙间飘着张天翊刚刚焚烧的LV围巾余烬。她举起工程图纸对准天际线，红线恰好穿过工地东南角的古树——此刻树梢正挂着一件Dior外套，在风中摇曳如招魂幡。
"不是金条。"她将拆迁协议重重按在监控屏幕上，泛黄纸页与实时画面完美重叠，"是二十具棺材。"
一道闪电劈开地下室的黑暗，张启明这才看清西壁挂满泛白的挽联。最中央的玻璃匣里，那一年的拆迁安全帽裂成两半，裂缝中嵌着一片残缺的翡翠耳坠——与嵇远山入狱照片里妻子佩戴的如出一辙。
老宅佛堂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众人冲过去时，只见张天翊举着自拍杆狂笑不止，脚边躺着西分五裂的雍正粉彩供盘："老铁们看好了！这破碗老头当个宝，小爷给你们听个响！"
刘欣雨却蹲在经幡的阴影里，指尖抹过地砖缝隙。电子木鱼的蓝光映出她掌心一抹猩红——那根本不是朱砂，是顺着雨水从屋顶渗下的鲜血，正沿着地砖上"祠堂"二字的刻痕蜿蜒成诡异的符咒。
院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快递员扔下一个贴着澳门赌场标识的包裹，拆开后是一张浸透威士忌的房契：莲花体育馆的产权己抵押给"远航集团"，签名处按着一个血指印，印泥里混杂着青苔与香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