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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天空，宛如手术灯一般惨白，仿佛失去了生机与活力。那苍白的色调，让人感到一种无尽的压抑和沉闷。而空气中，则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这股味道如同阴魂一般，久久不散。
口腔医院，这个看似普通的地方，却是无数与牙齿有关的悲剧、荒诞和痛苦的汇聚之所。这里就像是一个微缩的世界，展现着人们在面对口腔问题时的种种无奈和困扰。
一走进口腔医院，那股独特的气味便扑鼻而来。刺鼻的化学试剂味与陈旧的金属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气息。这种气味不仅刺激着人们的嗅觉，更在无形中加剧了人们内心的焦虑和恐惧。
在这个微缩世界里，人们的情绪似乎都被压抑到了极点。焦虑和恐惧如同发酵的酒，在心底慢慢酝酿，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不安。而这股情绪，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使得整个口腔医院都笼罩在一种沉重的氛围之中。
林薇蜷在冰凉的金属长椅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羊毛裙首达骨髓。她一手捂着高高肿起的右脸颊，每一次心跳都引得那方寸之地传来令人窒息的胀痛。另一边腮帮子也不安分，一种持续的酸胀感沿着牙槽骨蔓延。等待区嘈杂的人声嗡嗡作响，像一群挥之不去的苍蝇，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几近断裂。邻座孩子的哭嚎撕心裂肺，母亲笨拙的安抚只换来更尖锐的抗议。远处诊室偶尔传出电钻的嘶鸣，让林薇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A03号，林薇！林薇在吗？请到3诊室！”
电子叫号冰冷刻板的声音响起，如同最终宣判。林薇浑身一哆嗦，挣扎着想站起来，的半边脸使得平衡都有些困难。
“哎哟姑娘，小心些！”一个略粗但带着暖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只布满劳作痕迹、皮肤松弛却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
林薇抬起因痛楚而泪水模糊的眼，看到一位穿着浅蓝色护工制服、约莫五十多岁的阿姨，圆脸盘，眼角的皱纹很深，却堆着发自真心的关切。她胸前的铭牌上写着“王桂英”。
“谢谢您，王阿姨。”林薇声音嘶哑，挤出两个字。
“快别客气，看你这脸肿的哟，”王桂英麻利地拿起拖把，清理着刚才林薇不小心碰倒的半杯水，动作间带着风风火火的干劲，“我看你前几次来，就老是愁眉苦脸一个人坐这儿，你这牙口问题……是不是有点厉害啊？”她压低声音，凑近了些，眼神里除了同情，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笃定，“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怕是……不止是身体上的毛病那么简单吧？”
林薇闻言一愣，茫然地看着王桂英。不止是身体的毛病？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牙疼不是蛀牙就是牙周病，还能是什么？
王桂英似乎看穿她的茫然，眼神更加神秘而热切起来：“哎呀，我是‘积功德’佛学群的群友！跟菩萨结善缘呢！”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耳语，“我瞧你这面相，这病根儿……姑娘啊，我看……像是‘口业’太重，招了孽障啊！身子不爽，都是业力在显化，你这牙疼口臭，舌头不好使，人缘差，痛得睡不着，桩桩件件，都合得上！”她的话语像是投下一颗深水炸弹，在林薇早己浑浊不堪的心湖中炸开巨浪。
“口…业？孽障？”林薇喃喃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词，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混杂着巨大恐惧和一丝诡异明悟的电流，瞬间席卷了她的西肢百骸。那些伴随痛苦而来的、无法解释的屈辱遭遇和被厌恶的体验，仿佛在这一刻有了一个指向明确、又带着宿命般沉重的“答案”。
“对啊！”王桂英见她神情松动，立刻趁热打铁，“我们群里有一位刘欣雨居士，别看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吧，道行深着呢！专门帮人看因果，化解孽债的，灵验得很！”她眼神闪烁着近乎虔诚的光，“就在XX公寓楼A栋501住，独立的佛堂！你去寻她，诚心问一问，兴许真能把病根儿找出来，求个化解之法。总比在这儿遭罪强！”
仿佛是地狱深渊中垂下的一根蛛丝，林薇混乱绝望的心绪瞬间被这个名字攫住了。XX公寓楼…刘欣雨居士…化解孽债…“真的吗？王阿姨？”她脱口而出，紧紧抓住了王桂英的胳膊，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对方的制服。
“真真儿的！好些人找她看，情况都好了！信不信由你，我就是看你遭罪，不忍心才多嘴的。阿弥陀佛！”王桂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便利贴，飞快地写下地址，塞进林薇冰凉的手心，像完成了件大功德，脸上露出满足又严肃的神情，继续去拖她的地了。
林薇紧紧攥着那张写着“XX公寓楼A栋501 欣雨居士”的小纸片，纸张的边缘硌着她的手心，带来一丝轻微却真实的痛感。她低头盯着那串地址，仿佛那是解读她全部痛苦的神秘符咒。牙根深处的钝痛和腮帮子火烧火燎的还在继续，电子叫号声冷漠地催促着，她的双腿却像灌了铅，定在原地。是继续走进那间传出电钻嘶吼的诊室，去面对冰冷的器械和医生可能徒劳的治疗方案，还是转身，走向这张纸条所指向的、散发着神秘檀香气息的“答案”？
那张写着居士地址的纸条，像黑暗中唯一燃烧的火柴，散发出微弱却灼目的光亮，将林薇理智的残骸彻底焚毁。她看了一眼3诊室紧闭的门，仿佛能听到命运的电钻仍在轰鸣。下一秒，她猛地站起来，因为眩晕踉跄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医院外面大步走去，几乎是逃离的姿态，将消毒水的气味和冰冷的叫号声彻底甩在身后。那张写着“XX公寓楼A栋501 欣雨居士”的便利贴，在她紧攥的拳心中，几乎被汗水浸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