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茶宴厅的喧嚣还在耳畔嗡嗡作响，苏怀瑾攥着那张进货单的手己经沁出薄汗。
她望着王掌柜方才挤开人群溜走的背影，后颈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城南分店仓库的木箱里，泛着青黑的茶叶正像蛰伏的毒蛇，吐着信子等她自投罗网。
"走。"她扯了扯陆九卿的衣袖，指尖还带着方才攥冰锥时的冷意，"去仓库。"
陆九卿的茶壶早被他塞进怀里捂着，冰碴子化了半壶，顺着衣襟往下滴。
他却浑不在意地勾着嘴角："苏老板这是要查案？
我可得跟着，万一你被茶叶精叼走了——"话没说完被苏怀瑾瞪了一眼，立刻清了清嗓子，"咳，跟着保护您的茶叶。"
仓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霉味混着陈茶的苦香扑面而来。
苏怀瑾踮脚掀开最上面的草席，暗青色的茶饼赫然入目，叶脉纹路像被墨汁浸过似的，粗粝得扎手。
她猛地想起祖祠里那本泛黄的《茶经图谱》，指尖发抖："王掌柜，这批明前茶的叶脉纹路......和苏家祖传图谱完全不符！"
蹲在角落检查木箱的陆九卿闻言首起腰，顺手抄起桌上的茶盏倒了半杯冷茶。
茶水流到地面时突然结出薄冰，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竟在青砖上勾勒出深浅不一的紫色纹路："看这走向——"他用脚尖点了点冰面最深处，"和韩世昌那老小子的蝎尾定位符轨迹重叠。"
"哎呀，怀瑾妹妹怎么亲自跑仓库来了？"
甜得发腻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
沈玉环穿着月白缎子裙，腕间玉镯叮当作响，帕子半掩着口鼻："听说连锁茶馆遇到原料问题？
可要帮忙找些可靠的茶商？
我认识的......"
"沈姐姐来得巧。"苏怀瑾突然举起手中染着黑渍的茶渣，"您袖口这茶渍——"她指尖划过沈玉环腕间的暗纹，"和三天前韩世昌出现在茶山时，暗卫衣服上的染布水痕，纹路分毫不差。"
沈玉环的帕子"啪"地掉在冰面上。
她望着自己袖口那抹极淡的紫，喉结动了动："怀瑾你说笑了，我不过是......"
"说笑？"陆九卿突然把茶壶往桌上一磕，冰茶顺着桌缝流到墙面，竟在斑驳的墙皮上冻出个星盘形状，"王掌柜，您记账本上的'李记茶行'签名——"他扯过王掌柜怀里的账本拍在桌上，"和苏府账房上个月新调来的刘师爷笔迹，连笔锋的弧度都像一个模子刻的。"
王掌柜的脸瞬间白得像茶霜。
他后退两步撞翻了茶筐，青黑的茶叶"哗啦啦"滚了满地："我、我只是按规矩......"
"规矩？"苏怀瑾弯腰捡起一片茶叶，指甲轻轻一掐，黑色汁液立刻渗出来，"苏家选茶要过七道筛，茶梗要齐整如剪，叶尖要翘若雀舌。
您这茶里掺的是马蓝草汁吧？"她突然笑了，眼尾却没带半分温度，"马蓝草汁染出来的茶，喝下去是不是会打嗝？"
话音未落，仓库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几个系着蓝布围裙的村民挤了进来，为首的老汉举着茶碗首晃："苏小姐！
我家那口子喝了你们的茶，打了半日嗝！
这茶是不是......"
"看镜子！"陆九卿突然拽过墙角的铜镜，苏怀瑾把沈玉环方才掉的帕子按在镜面。
镜中原本晃动的实验室画面突然清晰起来——穿西装的男人正往一台刻着"苏"字的机器里灌注黑液，机器上方悬浮的茶渍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
"那是苏家祖宅的茶渍提取器！"苏怀瑾倒抽一口凉气，"他在往里面下毒！"
"不止。"陆九卿的茶壶突然在掌心凝出冰剑，剑尖"唰"地指向缩在门后的白胡子老头，"这位'李掌柜'的右手纹身......"他扯起老头的衣袖，暗红蝎子的尾刺露出来，"和镜里那男人后颈的刺青，拼起来正好是完整的蝎身。"
铜镜突然剧烈震动。
沈玉环的脸猛地挤了进来，她手里攥着根细针，正往苏老爷的茶杯里滴毒液。
苏怀瑾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爷爷！"
"都别动！"陆九卿的冰剑"咔"地插在地上，寒气顺着青砖蔓延，把所有人的脚都冻在原地，"沈小姐，您方才说要帮忙找茶商——不如先解释解释，韩世昌给您的蝎尾帕子，怎么和实验室的定位符是一套？"
沈玉环的眼泪"唰"地掉下来，妆花得像只花脸猫："我、我只是被他骗了......"
"骗？"苏怀瑾捡起地上的帕子，蝎尾暗纹在冰光下泛着幽蓝，"他骗你在茶宴上搞乱，骗你往爷爷茶里下毒，现在连分店茶叶都掺毒——你当我苏家是慈善堂？"
仓库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嬷嬷举着灯笼冲进来，灯笼光映得她脸上的皱纹都在抖："怀瑾小姐！
祖宅西厢房的地砖裂了道缝，老奴扫灰时看见......看见底下压着本旧账本！"
苏怀瑾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着赵嬷嬷发颤的手，突然想起前几日在祖祠看见的暗格——难道那本记载着苏家三代茶商秘辛的旧账，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走。"她把染毒的茶渣塞进陆九卿手里，"先去祖宅。"
陆九卿的冰剑"叮"地碎成冰碴，他弯腰捡起一片，在掌心搓了搓："我就说嘛，咱们苏老板查起案来比喝奶茶还带劲——"他突然凑近苏怀瑾耳边，声音轻得像茶雾，"不过祖宅那账本......说不定藏着韩世昌的老底呢。"
沈玉环瘫坐在地上，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没注意到，一片青黑的茶叶正顺着她的裙角滚进砖缝，在暗处慢慢渗出黑液，像条毒蛇，正缓缓爬向祖宅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