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宴厅的檀香被穿堂风卷得忽明忽暗,苏怀瑾攥着朱漆茶罐的手沁出薄汗。
太奶奶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等苏家的茶再被泼脏水,就用这罐里的茶渍给他们洗干净"。
她望着主位上正把玩茶盏的苏老爷,对方眼底那抹若有似无的审视,像根细针扎在她后颈。
"各位叔伯。"她清了清嗓子,茶罐在掌心烫得发烫,"当年太爷爷被诬陷私贩毒茶时,用的就是这罐茶渍验毒。"
茶宴厅霎时静得能听见茶炉里炭块崩裂的轻响。
沈玉环的指甲掐进玫瑰金护甲,涂着丹蔻的手指猛地扫过茶案——青瓷茶盏"砰"地砸在苏怀瑾脚边,溅起的茶汤沾湿了她绣并蒂莲的裙角:"苏小姐好手段!
您在城南开的连锁茶馆,分明是韩世昌的毒茶分店!"
"哎呦沈小姐这急眼的样子,比戏园子里的武旦还利索。"陆九卿摇着茶筅凑过来,茶筅尖沾着冰茶在桌布上快速画了道弧线。
他手腕翻转间,星盘纹路在水痕里渐渐显形,"您看这纹路——和苏家祖传《茶经》里的暗码,是不是像双胞胎似的?"
苏怀瑾余光瞥见沈玉环的喉结动了动。
这女人总爱装大家闺秀,此刻耳尖却红得要滴血——是被戳穿的慌。
"苏小姐的'现代考核法'可不是毒茶!"张书生突然从角落挤出来,怀里的账簿被攥出褶皱。
他推了推歪掉的眼镜,声音抖得像筛糠,"上个月分店收益比苏家其他产业高...高300%!
我、我把账册带来了!"
茶盏碎片在沈玉环脚边发出细碎的响。
她盯着张书生怀里的账册,涂着珊瑚色口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苏怀瑾趁机摸出染毒的帕子,往铜镜上一贴——黑渍遇热腾起腥气,镜中画面陡然翻转:穿西装的男人正捏着针管往茶包里注射液体,袖口露出半截蝎尾刺青,和沈玉环藏在袖中的绣花...
"沈小姐。"苏怀瑾指尖叩了叩铜镜,"您袖口的蝎尾纹,和韩世昌实验室的毒囊标签,怎么长得这么像?"
沈玉环猛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博古架上。
翡翠耳坠晃得人眼晕,她强撑着冷笑:"无稽之谈!"
"那这个呢?"陆九卿不知何时端来一盏青碧茶汤,"我新制的'时空茶',能照见双重真相。"他手腕轻抖,茶汤泼在铜镜上。
镜中顿时叠出两幅画面——现代实验室里,穿西装的男人正把最后一块星盘塞进机器;古代宅院里,韩世昌举着账本和老管家交头接耳,桌上摆着和茶宴厅同款的冰裂纹茶罐。
苏老爷的茶盏"当啷"掉在案上。
他盯着茶盏里泛起的紫色茶渍,喉结滚动两下:"这纹路...和三十年前我爹被诬陷时的案发现场,一模一样。"
"老奴就说老爷没看错人!"赵嬷嬷突然从廊下冲进来,枯瘦的手攥着块乌木令牌。
令牌上"苏"字被摸得发亮,"当年老夫人临终前说,苏家的时空钥匙,要等能让祖传茶渍重见天日的孩子...怀瑾小姐,您才是真命的继承人!"
沈玉环的帕子"刷"地落在地上。
苏怀瑾眼尖地看见,帕子上的黑渍竟慢慢晕开,显出两只交叠的蝎尾——一只颜色深如墨,一只浅若烟。
铜镜里的实验室画面突然剧烈晃动,穿西装的男人抬头冲镜头冷笑,手指按向机器按钮:"苏家丫头,该说再见了。"
"小心!"陆九卿突然低喝。
他手里的茶壶"咔"地裂开,冰碴子顺着壶身往下淌,转眼间竟凝成根冰锥,尖端正对着他自己胸口。
他后颈的刺青亮得刺眼,原本半只蝎子的纹路,此刻和镜中男人的刺青拼成完整的蝎身,"时空裂缝要合拢了...怀瑾,你快走——"
"胡说什么!"苏怀瑾扑过去攥住他手腕。
冰锥的寒气透过皮肤往骨头里钻,她急得眼眶发烫,"要走一起走!"
"咳...傻丫头。"陆九卿突然笑了,眼尾的弧度和平时逗她时一模一样,"你看那茶罐。"
苏怀瑾转头。
朱漆茶罐不知何时自己开了盖,暗褐色的茶渍正缓缓飘出来,在半空凝成苏家祖宅的形状。
沈玉环突然尖叫着去抓茶渍,却被茶渍烫得缩回手,指尖冒起红泡。
"都住手!"苏老爷猛地拍案。
他站起身时,茶盏里的紫渍突然顺着桌沿爬向沈玉环,"沈小姐,韩世昌给你的好处,够买你这条命吗?"
沈玉环瘫坐在地,眼泪混着脂粉往下淌。
茶宴厅乱成一锅粥,有人喊着叫护卫,有人凑过来看铜镜里的画面。
苏怀瑾却在混乱中瞥见,张书生怀里的账册掉出张纸——是分店仓库的进货单,最下面一行写着"明前龙井,色泽异"。
"王掌柜..."她喃喃念出单子上的名字,后颈泛起凉意。
(茶宴厅的喧嚣还在继续,苏怀瑾却攥紧了那张进货单。
她不知道的是,城南分店仓库的木箱里,几包茶叶正泛着不自然的青黑,像双无形的手,正缓缓扯动下一场风波的线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