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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上的毒茶还在滋滋冒白烟，苏怀瑾己经扯了块干净桌布裹住木箱边角："王掌柜，找两个壮实伙计，搭手抬去祖宅。"她指尖压在木箱榫卯处，能摸到细微的刻痕——和三天前祖宅茶柜被下毒时，她在柜脚摸到的凹印弧度分毫不差。
陆九卿抄起半块冰渣子跟上来，冰碴子在他掌心融成水，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祖宗祠堂的门轴该上油了，昨儿我去踩点，推个门能响半条街。"他说这话时眼尾扫过沈玉环，后者正捏着帕子站在茶棚下，月白旗袍下摆沾了点毒茶溅起的黑渍，像团化不开的霉斑。
祖宅的檀香混着陈茶味扑面而来时，赵嬷嬷正蹲在廊下擦铜鹤香炉。
老人抬头看见木箱的瞬间，铜刷"当啷"掉在地上："这...这榫卯纹路..."她枯瘦的手指抚过木箱边缘，指节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三十年前老爷被诬蔑往贡茶里投毒，衙门来抄家时，抬走的证物箱就是这样的！"
苏怀瑾心尖一跳。
她记得小时候跟着太奶奶学茶艺，赵嬷嬷总搬个藤椅坐在廊下打盹，嘴里念叨"老苏家的茶能养人，也能咬人"，却从未提过三十年前那桩悬案。
她蹲下来和赵嬷嬷平视："嬷嬷，当年的箱子后来呢？"
"烧了。"赵嬷嬷突然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里，"但箱子上的锁——"她颤巍巍指向木箱底部，"和这把冰纹铜锁的齿印，一模一样！"
陆九卿不知何时摸出个茶筅，沾了点随身带的冰茶在箱面勾勒。
琥珀色的茶汤遇冷结出细小冰晶，竟在木箱上显出幅模糊的地图："苏家当年靠连锁茶铺平反，就是用各地茶渍做的时间锚点。
您看——"他指尖点在冰晶最浓处，"这道冰痕和分店地契上的红印，重叠了。"
"怀瑾妹妹怎么不说话？"
沈玉环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她不知何时换了件月白短衫，腕间翡翠镯子换成了银铃铛，走近时叮叮当当响得人心烦："我帮着整理了茶柜，发现好些老茶饼都受潮了。
听说你要..."她忽然顿住，眼尾扫过苏怀瑾手里的茶盏，"要放弃继承权？"
苏怀瑾垂眸看掌心的茶盏。
这是太奶奶当年亲手烧的青釉盏，底部"苏记"二字被茶渍浸得发深。
她突然将茶盏倒扣在桌上——盏底的落款，竟和李大娘今早送来的分店地契上，村长按的红手印形状分毫不差！
"叮——"
铜镜里的倒影突然扭曲。
苏怀瑾瞥见穿西装的男人猫腰钻进茶柜后墙，针管里的墨绿色液体正往老榆木里渗，蝎尾形状的袖扣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她手指猛地收紧，茶盏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沈小姐袖口沾茶渍了。"
陆九卿的声音像根银针，"啪"地扎破满屋的虚与委蛇。
他不知何时打翻了手边的冰茶壶，琥珀色茶汤在青砖地上漫开，竟映出个星盘似的纹路："韩世昌上个月在黑市卖的毒囊，我托人买了半颗，泡出来的茶渍...和您袖口这团，颜色分毫不差。"
沈玉环下意识去扯袖子，银铃铛撞得叮当响："你...你血口喷人！"
"喷不喷人，尝尝这茶就知道。"李大娘举着个粗陶碗挤进来，碗里的茶汤红得透亮，"我按怀瑾教的法子改良了冰糖滇红，能映出'时空裂缝'的纹路——"她把碗往沈玉环脚边一放，"您要是没做亏心事，敢踩进去试试不？"
茶汤表面突然泛起涟漪。
苏怀瑾盯着波纹里的倒影——竟是韩世昌的手机屏幕，满屏都是"苏氏茶居用毒茶害人"的水军帖子，打赏记录里的ID，和沈玉环上周送她的珍珠项链礼盒上的烫金字母，一模一样。
"老货！"赵嬷嬷突然扯住廊下梁柱的雕花板。
朽木发出刺耳的断裂声，露出块泛黄的纸页，"当年验毒的茶渍记录！
我就说老爷不可能——"
"沈玉环以为伪造证据就能赢？"苏怀瑾将沈玉环掉进毒茶的帕子贴在铜镜上。
帕子上的黑渍遇热散发出腥气，镜中画面瞬间切换成韩世昌的脸，他正捏着手机笑："苏家那丫头要是查不出来...再加十万水军。"
手机震动来得突然。
苏怀瑾摸出手机，苏老爷的短信刺得她眼睛发疼："立刻回府。"她抬头时，正撞进陆九卿沉下来的目光。
他伸手摸向后颈，那里的刺青泛着幽蓝的光："祖宅的时空锚点...被激活了。"
铜镜突然发出嗡鸣。
苏怀瑾看着镜中穿西装的男人转过脸——他后颈的蝎尾刺青，竟和陆九卿颈间发亮的纹路，重叠成了完整的蝎子。
"怀瑾？"陆九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怀瑾回神，目光落在茶柜顶层的暗格上。
那里放着个朱漆茶罐，是太奶奶临终前塞给她的，说"等苏家再遇茶劫，用这罐里的茶渍验毒"。
她伸手摸了摸茶罐上的铜锁，锁眼里积的茶渍，和木箱上的冰纹齿印，刚好能嵌进去。
"走。"她把茶罐往怀里一抱，"先回老宅。"
陆九卿跟着她往外走，经过沈玉环时突然停步。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茶筅，沾了点冰茶在沈玉环脚边画了只蝎子："沈小姐，您这出戏...该谢幕了。"
沈玉环的脸白得像张纸。
她后退时撞翻了茶案，赵嬷嬷当年藏的验毒记录散了一地。
苏怀瑾瞥见最上面那张纸的日期——正是三十年前的今天。
风从廊下吹进来，卷起半张纸页。
上面用朱砂写着："茶渍验毒，以血为引，真茶养人，伪茶噬心。"
苏怀瑾捏紧茶罐，指腹触到罐身刻的"苏"字。
她忽然想起太奶奶临终前的话："等我们苏家的茶，再被人泼脏水时...你就用这罐里的茶，给他们洗干净。"
茶罐在她怀里微微发烫。
她知道，该让这罐沉了三十年的茶，见见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