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笔帽的手沁出薄汗,雨水顺着窗沿滴在桌角,把父亲刻的摩尔斯电码都晕染得模糊了些。
母亲说过笔帽是最要紧的,可三年前整理遗物时它明明不见了——现在突然出现在匿名快递里,金属表面还带着冷意,像块烧红的炭隔着手套烙人。
"咔嗒。"
指甲沿着笔帽边缘的细缝轻轻一挑,金属外壳竟像花瓣似的绽开。
我屏住呼吸,看着从缝隙里滑出的东西——一枚比米粒还小的银色芯片,背面刻着串极小的字母:沉默协议。
“沉默协议。”我喉咙发紧。
父亲笔记本里夹过的碎纸片上,总在深夜画满这个词的英文缩写,当时我以为是他新研发的加密算法代号,现在想来,他在试验场最后那通电话里说的“协议没走完”,大概就是指这个。
老式读卡器是我从台里技术部顺来的,插头进去时滋啦响了两声。
屏幕先是一片雪花,接着跳出乱码,像被风吹散的碎报纸。
我盯着那些跳动的字符,突然发现规律——每个乱码的间隔刚好是父亲教我的密码本里的空格数。
“这不是普通的记忆芯片。”我对着视频里的赵宇航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是我爸设计的‘沉默协议’。”
他那边的键盘声顿了顿:“以然,你记得三年前凤凰系统测试事故后,总局调走的那批原始数据吗?我查过备案,所有电子档案都标注了‘沉默协议加密’。”
窗外的雷炸响时,顾言的消息弹了进来。
他的定位从瑞士伯尔尼跳到柏林,附带一段语音:“U盘里的资料和凤凰残翼比对过了,他们复制的不是武器控制模块,是……”
电流声刺得我耳膜发疼。
我把读卡器往怀里拢了拢,突然听见李娜发来的语音提示音,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促:“卢森堡的空壳公司是个幌子,地下三层有私人银行的保险库。我混进去了,找到份‘沉默协议执行名单’——”
“苏建国。”她的尾音被金属门关闭的闷响截断,“排在第一页第一个。”
我手一抖,读卡器差点摔在地上。
屏幕上的乱码突然开始重组,像被风吹散的拼图慢慢归位。
父亲的字迹浮出来:“当世界选择遗忘,唯有沉默者记得真相。”
“这是第一段明文。”我对着空气说,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
三年前葬礼上,那个说“苏工是意外”的领导递来慰问金时,父亲实验室的门禁卡还在我口袋里发烫;去年首播联合军演,弹幕里刷“火炬不该熄灭”的账号IP,全来自试验场附近的网吧——原来他说的“火炬”,从来不是真相本身,是这些不肯沉默的人。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赵宇航的视频请求。
他身后是航天指挥中心的蓝光屏幕,额角沾着碎发:“卫星信号源定位到了,是1987年苏联发射的‘极光 - 7’气象卫星,早该在2019年坠入大气层。”他调出轨道模拟图,指尖戳着那个红点,“他们用它当中继站,想重启凤凰系统的核心算法。”
“然后呢?”我问。
“我申请了空间站激光设备的临时权限。”他喉结动了动,眼睛亮得像航天城里的探照灯,“用天链卫星引导,烧了它的核心模块。”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玻璃上的水痕像父亲实验室白板上的公式。
我摸出包里的工作证,证件照上的自己还挂着刚入台时的笑——那时候我以为查清父亲死因是终点,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起点。
“我去北京军区档案馆。”我对着视频里的三个人说,把芯片小心收进项链坠里,“父亲参与凤凰项目初期的原始记录,可能藏在那里。”
顾言的定位突然开始移动,背景音里传来汽车发动声:“我从柏林飞北京,两小时后到。”
李娜的消息紧跟着弹进来:“保险库监控拍到个穿黑风衣的,像三年前试验场外围的可疑人员。我跟他了,有消息同步。”
赵宇航那边传来调度员的喊叫声,他匆匆比了个“OK”的手势:“等我烧了卫星,立刻远程帮你调档案系统。”
档案馆的电子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时,空气里浮动着旧纸和樟脑的味道。
终端机的冷光打在脸上,我输入父亲的工号,指尖在“搜索”键上悬了三秒。
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最顶端的条目编号是“凤凰 - 0”,创建时间清晰显示着:1997年6月15日——比凤凰系统正式立项的2002年,早了整整五年。
空调的风声突然变得很响。
我伸手碰了碰屏幕上的日期,玻璃表面的凉意透过指尖窜进骨头里。
父亲的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0号协议”,当时我以为是他的笔误,现在才明白......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迅速退出界面。
回头时,穿藏青制服的管理员抱着一摞档案走过,发梢沾着外面的潮气——看来又下雨了。
但此刻我盯着屏幕上未完全关闭的文件夹,里面影影绰绰的文件名像无数只眼睛。
1997年,父亲才刚从军校毕业两年,那时候他在参与什么项目?
为什么凤凰系统的“0号文件”会早于立项五年存在?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颈间的项链坠,里面的芯片贴着皮肤发烫。
父亲说“真相需要有人替它呼吸”,现在我终于摸到了那口气的源头——只是这源头,比我想象的深得多。
终端机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是赵宇航发来的消息:“卫星轨道调整完成,激光充能30%。”
我按下“凤凰 - 0”的打开键,金属门在身后闭合的声音里,屏幕上的文件列表开始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