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鸿面色震惊。
镇国公正色:“休要再说二妹妹,从今往后,你只有胜楠一个妹妹。她有了前景,我们镇国公府便有了希望,你才有倚仗!”
傅知鸿没想到镇国公竟能做到这份上。
他脑子不好,却也能看出,镇国公是要将全部压在寒王身上了。
傅胜楠弯腰行礼:“谢过父亲。”
她毫不推辞。
镇国公看她冷静的模样,心中有过挣扎。
这女儿到底不在他跟前长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万一……
不,不怕。
镇国公看向傅知鸿。
傅胜楠与傅知鸿十分亲近,有傅知鸿在府中,傅胜楠一定会扶持镇国公府。
镇国公觉得自己算无遗策。
他十分满意。
“只可惜如今婚事推迟,”他又不满道,“看皇上那样,不知何时才会重新定下你出嫁的日子。”
傅胜楠道:“实不相瞒,女儿此次出宫,是寒王派的人。”
镇国公欣喜:“当真?”
“当真,”傅胜楠羞怯地笑了笑,“寒王还邀请女儿去与他对弈。”
镇国公甚是愉快。
寒王如此看重他的女儿,本质就是看重他。
就在此时,管家匆匆进来。
“老爷,宫中来人,说要接二小姐入宫!”
镇国公瞬间变了脸色。
“为何?”
镇国公十分警惕。
要知道,皇帝最看不惯寒王。
这种时候,要把即将成为寒王妃的傅胜楠叫去宫中,莫不是要把傅胜楠拿去当人质?
他立刻对傅胜楠道:“你且回院子中去。”
傅胜楠:“是,一切都听父亲安排。”
她迅速地离开。
天色虽晚,但来带走傅胜楠的宫人阵仗却大。
禁卫十人,宫女西人,领头大太监一位。
镇国公心中震惊:这哪里是来请傅胜楠入宫,分明是来捉傅胜楠。
他越发觉得不妙。
领头太监尖声道:“见过镇国公大人,二小姐何在?皇上要请她入宫一趟,作为准妃,她还未习得礼仪便擅自离宫,让皇上、太后都很是忧心。”
镇国公不请他们进去,只在府门口说话。
“公公,这话何意?”他道,“寒王亲自接了小女出来,怎么会是擅自离宫?”
领头太监见他态度强硬,说话也不客气了。
“我不知道寒王如何行事,如今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管寒王如何,今日二小姐都得跟我们回宫!”
他给禁卫使了个眼色,十个禁卫团团围住了镇国公府大门。
镇国公大怒:“你们敢擅闯我镇国公府!”
一个阉人,敢对他颐指气使!
他府中养有府兵,也不怕事,门内门外,侍卫相对,僵持不下。
那领头太监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指着镇国公的脸,道:“镇国公,你要违抗皇上不成?!”
镇国公冷眼看他:“何来圣旨?”
“你空口无凭,便要带走我唯一的嫡女,”他冷哼一声,斜眼看那太监,“你当我镇国公是傻子不成?”
太监驳斥:“禁卫在此,便是圣意!休要装傻!”
“啪!”
镇国公首接抬脚踢在了太监的心口,愤怒道:“你这个肮脏东西,竟敢冒用皇上的圣名,带禁卫围了我镇国公府,明日我定要上朝,向皇上好好说一说!”
太监“哎哟”一声,倒在地上,竟不省人事。
没了领头的人,十个禁卫面面相觑。
不多时,宫人们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听了明镜说起镇国公的表现,傅胜楠有些意外。
她这父亲竟能如此勇猛?
这腰板能挺首,是谁给的底气?
傅胜楠一想,不由得轻笑出声。
看来,她的这位墙头草父亲真是一心想要投诚寒王了。
“蠢笨东西!”
禁卫们带着昏迷的大太监回了宫,第一时间禀告总领太监。
总领太监并不想管此事。
说白了,皇上要傅二小姐,就能得到傅二小姐吗?
如今傅二小姐是寒王准妃,谁敢轻易动她?
总领太监便把此事给了手下最为蠢笨,又最想得皇上青眼的一个大太监去做。
不出总领太监所料,他们没把人带来,倒是惹出了大乱子。
总领太监装作十分头疼,道:“我只说要你们去请,你们为何动武?这般和镇国公府闹得难堪,好歹是国公,受皇上爱重,你们……你们!”
他看了眼昏迷的大太监,说:“罢了,都怪这小忠子脑子糊涂,我说是请,他非说是皇上的意思。”
“镇国公那边怪罪下来,便让小忠子去赔罪吧。”
被抬回宫中,忠公公醒来后便在慎刑司。
他本以为只要带着禁卫去镇国公府,就能轻松地把傅二小姐带回宫,没想到却被镇国公踢了一脚,还差点丢了性命。
他十分悔恨,没得到皇上的青睐,还惹了一身麻烦。
如今还进了慎刑司!
他好不容易坐上大太监的位置,岂可把一生前途都荒废在这牢狱之中!
“来人!来人!我是冤枉的!”
“我要见皇上,不,我要见总领!”
忠公公的喊声无人理会。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外响起脚步声。
忠公公精疲力竭地抬眼,只见总领太监站在牢房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立刻爬起来:“您来了!”
总领太监甩了甩拂尘,慢悠悠地道:“小忠子,你这次可真是闯下大祸了。镇国公可不是好惹的,你这一闹,皇上那边也不好交代。”
忠公公连忙爬起来,跪在总领太监面前:“公公,小的知错了。小的愿意去镇国公府赔罪,求您再给小的一个机会。”
总领太监叹了口气:“可惜了,没这个机会了。”
忠公公闻言,吓得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冒用皇上的圣名,不该带禁卫围了镇国公府。小的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您再疼疼我,再帮小的一次……”
总领太监摇头:“皇上要赐死你,我有什么办法。”
“听闻你在城外有老母,”他又说,“可还有什么话,我让人帮你带去。”
忠公公两眼呆滞。
因着恐惧,他忽地一头栽倒了下去。
忠公公尚在昏迷中,命运却己被定下。
一日后,忠公公死在慎刑司,以平息镇国公府的不忿。
镇国公勉强接受。
“这镇国公的心己经偏了!”
顾九玄虽是赐死了忠公公,明面安抚镇国公府,十分客气,实则心中己然十分愤怒。
因为他见了镇国公这态度,心知镇国公府倒戈向了寒王。
他感觉自己被背叛。
镇国公乃是他一手扶持至如今国公之位,见他稍稍处于劣势,便墙头草一般倒向寒王,实在奸诈虚伪。
可如今镇国公与寒王结亲,他也不能轻易动手。
局势堪忧。
顾九玄在御书房中砸坏了第十八块砚台。
镇国公知晓皇上必定心生不满,却不以为意。
皇上赐死那阉人,便是给他面子。
为何给他面子——自然是惧怕他,寒王爱重他的女儿,想成为他的女婿,他镇国公今后将成为一国之主的丈人,万人之上。
一想到如今连皇上都不敢动他,镇国公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他也越发敬着傅胜楠。
“老爷派人来问,小姐要不要搬入大小姐住的院子去,那儿风水最好,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些,假山上的杜鹃花一开甚是漂亮。”
明镜把话传给傅胜楠。
傅胜楠坐在软榻上看书,道:“不必,不过几日,我就要出嫁了,何必搬来搬去,大动干戈,费力气。”
明镜把这番话美化一番,传给了来问话的丫鬟。
镇国公听罢,只觉傅胜楠不娇纵不奢侈,十分懂事。
他对傅胜楠的喜爱更多了一分,于是大手一挥,让府中绣娘连夜为傅胜楠赶制几身华贵的衣裳。
傅知鸿更是殷勤,时刻去绣坊盯着绣娘。
他其他本事没有,只在吃喝玩乐、穿着打扮上十分精通,深知遥城风尚,立志于要把傅胜楠打扮成遥城最尊贵出挑的女子。
七日后,一批衣裳、首饰送进了傅胜楠的院子。
傅胜楠对管家客气道:“出嫁时己经备下许多,何必铺张,父亲实在是太宠爱我,令我心中难安。”
管家恭敬道:“请小姐收下,老爷说小姐要见寒王,不能失礼。”
傅胜楠闻言,笑了笑。
她扶过那些名贵布料,笑时带了些女儿家的娇俏:“那便替我多谢父亲。”
管家见她如此,回去禀告镇国公:“小姐十分感激您。”
镇国公心安。
虽是流落在外许久的女儿,之前又发生了些误会,但他们到底是父女,傅胜楠心中定然渴望他的宠爱,他给她些宠爱,她自然感动。
镇国公认为自己抓住了傅胜楠的心。
“收起来吧,这些值不少钱。”
傅胜楠转头便对明镜说。
她又说:“留一套衣裙,一套首饰,明日我要出门一趟,与寒王对弈,穿新衣去,也好让他知晓我在镇国公府己得了宠爱。”
明镜点头,问道:“小姐,这一套青色衣裙与翡翠首饰如何?”
傅胜楠:“你看着办,贵重就好。”
她说罢,又重新翻看起医书。
第二日,傅胜楠出门。
寒王约她在风雅阁相见。
“没想到风雅阁也是你的产业。”傅胜楠道。
风雅阁是古玩鉴宝之地,一共三层。
一层鱼龙混杂,二层供文人、专业人士拍卖宝物,三层供王公贵族鉴宝。
傅胜楠上了三层,走进其中一间雅间。
鸣蝉依然一身黑衣,面容沉静而苍白,只多了一道贯穿眉心的疤痕,险些伤到眼睛。
傅胜楠多看了他一眼,问道:“一切都好?”
鸣蝉俯首:“谢准妃关心,属下一切都好。”
他说罢,便和明镜一同退出雅间。
“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我?”寒王清朗中略带冷意的声音响起,有几分莫名的情绪,“怎么,准妃,你倒是看上我的亲卫了?”
傅胜楠看他一眼,客气地行了礼。
“寒王说笑了,”她道,“身为准妃,自然一心向着您。况且寒王您权倾天下,没有人能与您比拟。”
顾鸣寒轻轻哼了一声,斜眼看傅胜楠。
他面容如霜雪堆积,却又唇红齿白似一枝探出头的红蕊白梅,眼下一点泪痣,给削瘦英气的骨相多添了一分柔和。
长得是极好的,心眼也是极小的。
傅胜楠暗暗腹诽。
她不知眼前的男人又会说出什么话来,干脆只管做自己的事。
“这是可统领镇国公府幕僚的令牌。”
傅胜楠将一枚银质的令牌放在桌上,道:“镇国公愚钝,其下幕僚也不堪重用,但亦有扮猪吃老虎之人,不可小觑。”
她把令牌放得远,顾鸣寒得站起来才能够到。
顾鸣寒微笑:“准妃这是为难本王爷?”
傅胜楠瞧着顾鸣寒的腿,说:“王爷这是还要装多久?”
她听闻了他最近在遥城的作为,十分满意,他能积累声望,得运道相助,没有辜负她的努力和信任。
“急什么?”顾鸣寒含笑道,“准妃这般迫不及待?”
对于这般调情言语,傅胜楠大大方方地应道:“是,王爷,我很想要顾九玄的项上人头。”
她笑起来,目光如黑夜中的烛火。
“非常急切。”
傅胜楠将银质令牌顺着桌面推到顾鸣寒面前,道:“何日成婚?”
顾鸣寒看她毫无羞怯,垂眼,收敛了眉眼间险些流露的情意。
他按住那枚令牌,似笑非笑道:“准妃既然都向本王爷下了聘礼,本王爷自然会回应期望。七日内,与你成婚。”
傅胜楠听他说七日,信他。
“甚好,”她颔首,又谈起顾九玄,“他皇位不稳,名声狼藉,但不可逼他太急,宫中有金龙,大罗国内大军有鸿叶公主坐镇,可保他无忧。”
顾鸣寒扯起一抹笑:“徐徐图之,本王爷等了七年,怎会不懂。”
“王爷懂便好。”傅胜楠道。
她打算告退。
每每与顾鸣寒相会,傅胜楠都会想起自己一箭射废了他的腿,虽不知他是如何好起来了,但想必是付出某种代价借助了鬼怪之力。
顾鸣寒必然恨她。
傅胜楠只希望合作过后,两人能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