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通后退几步,他知道的,祝子衿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乖软,可实际上性子反复无常,只是她向来藏的好,也不知是不是刚从生死关头走来就聊这些的原因,祝子衿这一次藏都不想藏了。
慧通还是有些怕的,“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给你把脉。”
他也想明白了,祝子衿竟然敢这么做,就不怕自己丢了命,那么眼下他把不把脉都不要紧。
“这钟声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祝子衿突然问。
虽然祝子衿看不见,但慧通还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但是陛下疼爱你如此,昨夜甚至难过到晕厥,想来这祈福的引灵钟也不会那么快停。”
“无论如何,他都呵护了你十六年。”
话到最后,慧通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回答祝子衿的问题还是在给祝子衿讲道理。
长呼一口气,他转身不再留恋。
他不该说这么多的。
听到殿门合上的声音,帐幔内的祝子衿忽然坐了起来,这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伸手拽住帐幔不让自己再倒下去,她呼吸急促,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气的,眼神里的乖软和笑意都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尽的———
恨意。
慧通说的都没错,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她做事,建熙帝尚且插不了手,又何况是慧通。
祝子衿浑身上下都是不耐,独身一人的寝殿更是让那心中的狂躁到达了极致。
顿时,她的眼眶不知不觉的又红了,眼角又沁出泪来。
祝子衿摸了摸,眼神变得有些疑惑,又有些可悲。
或许她是真的病了。
她有办法逃离这里的,有很多很多的办法,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是心中恨意积压太深。
权衡利弊后,现在的她,就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耳边钟声环绕,祝子衿的知觉愈发的明显,似乎一下一下敲着的,都是她那破败不堪的内心。
她明明没有死,可是建熙帝却还是让人一首敲钟,所有人都会知道那一声声的钟响都是建熙帝爱女心切,而她,只不过是一个难消富贵恩的帝女罢了。
即便她死了,也不会有人记得。
皇室不愿她死,也只是先祖的一句话,她现在是大夏最尊贵的且仅有的唯一一位皇室正嫡。
不管她怎么活,是痛苦也好,还是享福享乐,她都得活着。
建熙帝觉得她是他和妻子相爱的证明,是妻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所以他作为一个慈父,作为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想要她活着。
但除此之外,建熙帝自己也清楚,于祝氏皇族而言,她祝子衿必须活着。
所以,什么爱女心切,什么慈父情怀,掺了多少虚情假意在里面,只有建熙帝自己知道。
他只想控制她。
他害怕先帝,所以害怕她,所以要控制她。
用谎言编织的父爱把她困在这座乾安宫。
整整十六年。
泪如珠下,星星点点打湿了被褥。
建熙帝在骗她,也在骗自己。
她必须逃出去。
霎时,帐幔被松开,祝子衿脱力又晕倒在了床榻上。
寝殿外,一整个上午,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