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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错愕，语气僵硬地问我：“妾不懂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轻叹了一声，说：“张姨娘是母亲的陪嫁丫头，是从荣国府里出来的，是荣国府的家生子，你的亲人都在荣国府里，本该跟母亲一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怎么能想着谋害主家？”
我皱着眉头，继续说，“论理，一些你们长辈之间的事情，我小辈不好说，但你伤害到母亲，父亲，我不得不站出来。”
张姨娘一瞬间红了眼眶，语气颤抖着说：“姑娘这话说我，我是万万不敢承受的，若是姑娘认定了我这样的罪行，我不若死了，以明心智。”
我冷笑一声，说：“张姨娘不必演这样的苦情戏来给我看，一头撞死了我也不会心疼，我也不是那等能耐着性子陪人演戏的人，一向说话喜欢直来直往，我且问你，你头上那根金簪，是从哪里来的？”
“金，金簪？”她脸上挂着泪痕，仰着脸，奇怪的问。
我点点头，复又回到主座上，看着她那张有些苍白地脸庞，有几分姿色，然而此刻有些彰徨不定的脸上，没有施半点脂粉，看起来容颜倒是减了几分。
“就是你头上的金簪。”我淡淡地说。
“是，是夫人赏的。”
“是嘛？”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得她眼神开始闪躲，有些狼狈。
“这金簪母亲没有，母亲赏金饰出去通常都是捡朴素的花色，因为纹路繁复的即便给了你们，也不符合身份，带不成。这个金簪虽然看起来朴素，工艺却奇特。”
“奇特？”
“就是奇特，早前十多年的金簪没有这样的工艺，都是纯手工打磨雕刻，将花纹刻上去，争取栩栩如生的效果，如今就在这一两年间，京城里忽然出现了一种琉光的金饰，就是将打磨好的金饰上面，镀上一层琉化的浆体，这浆体等风干之后，能与金饰融为一体，能在阳光下，还有烛光下，映射出七彩光来，几乎是将金饰跟琉璃两种品质的特点结合到了一起。如果仔细观看，金簪的柄上还刻有京字。”
“这样罕见的工艺，也只打磨出了几十枚来，作为限品，供给了京城几个有名的王府里，母亲当初见了这些金簪，说不愿太过奢靡，便一枚不取。她手里尚且没有，怎的张姨娘头上便有了一个？”
张姨娘急忙将头上的金簪拔下来，看了看着造型普通的金簪，怎么看，也没能看出来跟寻常的金簪有什么不同。
“忘了说了，张姨娘不识字，自然不识得柄上的刻字，是不是将它当成了寻常的簪子？”
这样心思巧妙的设计，自然是出自紫宁跟小张师傅的手，小张师傅那磨过无数金饰的手，想出了这样能全力发挥出金饰的风采的办法，而紫宁设计了一整套样式，从简单到繁复，从金簪到头面到压裙，一整套恰巧可以当成一个女子出嫁的压箱底。
这样的设计出了十八套。出来的时候她们先端给了母亲，请母亲挑选，母亲点评了几句之后，还是建议将好东西悄然寄售给京城里的大人物，在苏州未免太过奢靡了。
我欣然同意。
没想到大人物又将东西赏了出来。
“其实我先搜了张姨娘的东西，也让你知道有人动了你的东西，你最为看重的，便只能藏在自已的身上，其实金簪这东西，你也不是带不起，便索性带在头上，仅仅一个素金簪，也没有什么。”
“你真的，真的不顾你家人的生死，要害你的主人？
张姨娘颓然摊在地上，将手中撰着的金簪扔的远远的，头上头发随着身子大幅度的摆动，散落了下来，几缕长发缚在面上，看起来有些凌乱。
“我哪里敢恨大姑娘。”她说。
我知道她这里的大姑娘指的是我母亲。
她继续说：“大姑娘是尊重我的意思的，其实当初跟着大姑娘到苏州之前，老太太就已经跟我说清楚，我要做什么，我跟着大姑娘过来，是不后悔的，只不过，只不过......”
她看着我，目光却放空，似乎在看另外一个人。
我后背发凉，忽然想起来，我的面容一向随了父亲这个探花郎的。
“你？”
她笑了笑，说：“大姑娘都允许我生养了，说只要我能怀上，便许我生下来，让我的孩子做主子，会好好待我的孩子。得了大姑娘的信儿，这么长的日子里，我便一直喝药调理身子，欢欢喜喜地跟着老爷过来出公差，好不容易有了，老爷却不许。”
“他让张掌簿亲自去给我抓的药，我躺在床上疼了两天，才打下来，可是实在不行，张掌簿又安排人送我去医馆看身子。那大夫说我以后都不可能再生儿育女了，姑娘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
父亲用对母亲的深情来惩罚别的女子么？
我一时语塞，看着张姨娘嘴巴不停开合，发泄着对父亲的不满和愤怒。
“你就是那个时候跟外人有的接触？是什么人？”
“这姑娘你还用问吗？”
背后那人循着间隙，挑拨撺掇了张姨娘，与张姨娘定下了这令父亲悄然病倒小惩大诫的计谋。张姨娘颇为费心，伺候父亲时候还装出深情的模样。
“那张掌簿呢？你连他也一并害了？”我看着面前骂的口干舌燥，从来不知道这么能说几乎装若癫狂的姨娘。
“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也许做的恶事太多被人给杀了吧。”
她轻描淡写地说出恶意，令云影捏紧拳头，几乎就要冲上去给个两拳。
我摆摆手，叫上云影一起离开。
欠下的债要还，我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这位张姨娘，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人，说起来要是在后世，人人都要骂一声父亲。也只得命人安排看好张姨娘，待事情一了再送回苏州给母亲处置。
